Chapter 26 請求 (2 / 3)

他亦微微笑起來,聲音有些輕魅,又有些低沉:“他說得沒錯。那個時候,阿璿確實是我唯一的弱點。”

他的目光清亮,又不失鋒銳,注視著眼前的女孩子,蘊著了然的笑意,卻不動聲色的說:“可是,現在他不也有了弱點麼?”

那一天他們的對話到此為止。而從那一天起,之後他們雖然常常見麵,卻很少再提起這個話題,仿佛若有若無之間,兩人都把這些人、這些事淡忘了。

這一次,是唯一的一次,他的語氣執著:“有什麼不一樣?”

夏繪溪有些驚訝,不過很快自若的掩飾過去,微笑著說:“很晚了,賓館就在前邊,我自己回去就好。”

“如果從一開始,我不是拿你當做阿璿的替身,我不用那些方法逼你,你……會不會像對待他一樣對我?”他的語氣帶了灼熱,而眼神中光芒漸增,“你告訴我。”

夏繪溪的視線堪堪擦著他的下巴而過,投入遠處茫茫無邊的暗夜之中。

“一開始,你在我心裏就挺高不可攀的。真的。你說我自卑也好,自傲也好……我想,我沒可能像對待他一樣對待你。”她的聲音柔柔的隨著夜風傳到他的耳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矯飾,“可是,我也看走眼了,不是麼?”

原本的路邊,新開了一方小小的池塘,因為和市河連通,也算是一方活水。蛙聲一陣輕一陣響,仿佛小小的協奏曲,蓋過了她原本想要說的話。

她無聲的凝望著裴越澤的側臉。他依然俊美如同自己初見他的時刻。那時他穿著黑色的手工剪裁西服,慢步走到自己的麵前,仿佛是年輕的帝王沿著玉石台階緩緩而下,氣質天成。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可以這樣窺見他的心事,他的一切。

許是這個想法,讓她嘴角的微笑更加的溫柔一些,仿佛是柳梢之上那輪彎月,淡黃色的光芒流轉,融和婉轉。

“我翻到那些報紙的時候才發現,我認識你,比他認識你,還要早得多。”他輕輕歎了口氣,“可那個時候,真是遺憾,我們誰都沒有停下腳步,好好的看一看對方。之後,更加沒了機會。”

“我們誰都沒有停下腳步,好好的看一看對方……”這句話再三的在夏繪溪唇間咀嚼著,回味著,又泛出奇異的滋味,她如同重新認識了他一樣,凝視良久:“你……真的不打算回國了?”

“嗯,CRIX現在的產業已經轉移了大半。也可能是這兩年散漫慣了,想起以前拚了命的工作,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懶懶的笑了笑,“我很懷念,聖誕的時候,你可以在我身邊陪著我。”

夏繪溪笑得微帶狡黠:“裴先生,那不是我陪著你。其實……倒更像是兩個無家可歸的人彼此將就呢……”

這一場國外的相遇和相處,於她而言,不過是“將就”。

裴越澤終於還是站起來,雙手閑閑的插在兜裏,微笑的倚著柳樹:“很晚了。”

她衝他揮手告別,身影逐漸消融在黑暗中。

而他不知怔然立了多久,想起了那麼多的往事,最後慢慢的轉身離開。

開學前的教務會議,夏繪溪回國後第一次參加,也見到不少原來的同事,聊天的時候也談到了最近學術上的若幹動向。

最新的實驗表明,已經可以通過手術切除一部分的腦神經,讓小白鼠失去部分特定的記憶。夏繪溪的方向不在這一方麵,但是聽到這個,難免也感慨了一番,隻覺得科學的進步實在叫人覺得驚訝。以至於開會的時候不由自主的一直在想,若是能切除最痛苦的回憶,是不是這個世界上就等同有了後悔藥呢?

散會的時候,她理了理材料,正要出門,在學院門口被喊住了。

回頭一看,是幾個原來的學生。

“夏老師,今晚在校賓館有我們誌願者的聚會,你願不願意一起來?”

年輕人的邀請總是這麼坦率而熱忱的,他們邊走邊說:“是收費的哦!每個人現場交五十塊錢。我們的慈善活動堅持到現在,已經快三年了。大家自發的決定聚一聚,準備一屆屆的傳下去,就像接力一樣。”

他們的言語間這樣自豪,仿佛有光輝從臉上泛出,比陽光更為明湛。

屈指一算,真的快三年了。夏繪溪在心底微微的喟歎著,最後答應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的聲音遙遙的仿佛從天邊傳來,卻又被感染了那樣的熱情,忍不住微笑。

聚會前抽空去新房看了一趟,進展良好。房子裏空空蕩蕩,可是在心裏微微描摹了一下哪裏可以放書桌,哪裏可以放沙發,竟也覺得十分滿足和向往。

時間算的正好,走進賓館的自助廳的時候,看見有人在門口簽到收費。

她過去交了錢,認得其中的一個男生。想不到那個男生仿佛十分吃驚,連講話都磕磕巴巴:“夏……夏老師?您怎麼也來了?”

她正要回答,側頭一看,隔了山水屏風的大廳裏,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正被年輕人們簇擁著,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微笑在瞬間枯滯了,聲音也在同時變得暗啞,她仿佛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些什麼,隻能僵硬的點點頭,在簽到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順著角落,又找了位子坐下來,夏繪溪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傻,又考慮得這樣不周全……明明聽老師說了,他一直在參與慈善活動,這種場合,又怎麼會碰不到他?即刻離開的念頭前所未有的強烈,她靠著椅子,數著腕表上的時間,一秒又一秒,漫長得不可思議。

如果現在站起來,會不會被注意到?

最好就是忽然變得透明吧?

她的腦海裏幾乎是一片空白,思維鈍得沉沉發悶,那種緊迫感卻又逼得人窒息,坐立難安。

最後有人坐在自己身側,夏繪溪看了一眼,勉強笑了笑:“於柯。”

於柯坐在她對麵,恰好擋了她半個身體,突如其來的安全感讓夏繪溪鬆了一口氣,連語氣都變得舒暢起來。

“夏老師,你一個人坐著幹嘛?”她輕鬆的笑著,“我找了半天才看到你。”

順著她的背影,夏繪溪隻覺得自己的微笑又一次凍結了。

蘇如昊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的女孩子,側臉嬌俏而身材纖長,此刻挽著他的手臂,仰著臉看著她,又似是低語呢喃,親密無間。

她沒來得及仔細的去打量他們,匆匆的轉開眼神,竟奇跡般的還記得回答於柯的問題,微微頷首說:“好多同學我都不熟。”

“不會啊……你看,那是某某,那是……”於柯有些驚訝的環顧四周,又一一的點給她看,“都是我們班上的。”

顯然,她也看到蘇如昊了,於是語氣頓了頓,似乎有了幾分了然。

夏繪溪低頭笑了笑,輕聲說:“其實我已經很久沒參加這個活動了,現在來這裏,真是陌生了。”

怔忡的片刻間,那邊似乎有灼熱的目光投來。夏繪溪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蘇如昊的眸色已變得清亮如星,又似是淺淺鉤了一抹天邊的月色,溫和的看著自己,沒有驚訝,亦沒有躲避,不動聲色,仿佛看著故人。

或許……此刻自己是做不到如他那般淡定的吧?

夏繪溪看著他轉回目光,略帶寵愛的將那個女孩子勾在他身上的手臂拿下,又似是低聲訓斥了幾句。那個女孩子不以為意,又向自己的方向張望了幾眼,點漆般的瞳子清澈如水,目光中全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