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證下壓著一張更加黃的絹帛,倒似老婦脖上失了水的皺褶,帛上落著幾個人的名字,應是當年土木工程係的學生名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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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葛亮
龐統
石韜
孟建
馬良
馬謖
崔州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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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名字,徐小飯有的聽說過,有的模模糊糊,有的卻很陌生,但他是知道的,某幾個是當今數一數二的人物,他萬萬想不到父親認識這些人物,就像他萬萬想不到父親會讀過一所叫襄陽男子職業技術學院的學校一樣。
徐小飯因為這本畢業證以及這張學生名冊,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敬畏心,他又翻出那一紮信,信分成很多份,每一份的數量相當,內容相等,卻都缺了抬頭。
我來許都了,滿城風雨是離愁,想你們。
洛陽很大,人很多,可沒有襄陽好,更沒有隆中好,這裏到底有什麼好,為什麼無數人擠破頭想進入這座城市,反正,我不喜歡。
想去看士元,給他的墳鋤鋤草,你們有空一起去麼?
聽說東吳大學合並了建康醫學院,還記得我們和東吳大學打的那一架麼?
我生兒子了。
兒子五歲了,和我忒不親,好失敗。
兒子考上洛陽大學了,就是當年許都大學的分校,看不出這小子還有些本事,想起我們的學生時代,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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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小飯有種從不認識父親的感覺,他忽然發現,這個和他相處十八年的血脈親人,其實有一大半的人生真相沉在時間的陰影背後。
徐小飯便暢想起來,父親的學校是怎樣的學校,父親的同學又是怎樣的同學,他能猜出父親的信是打算寫給同學,可為什麼要空缺了抬頭,又為什麼要封在箱底,那就像是封在父親心底最深沉的記憶,是溫暖,也是傷感。
也許吧,青春昂揚終要過去,意氣風發終要過去,激揚文字終要過去,壯闊的長江會有東流到海的那一天,再絢爛的青春也會戛然。
那些生死相盟,執子之手都曾經如火如荼地盛開著,誓言像黃金般閃閃發光,承諾並不虛幻,實在得像左手握住右手,隻是我們看不到了,便以為從不曾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