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的漸漸西斜昭示著時間的流走,天色一點點地暗下來,燈開始被一盞一盞地點亮。
顏明夕坐在地上,手裏攥著電話。
沈一晨是穿著睡衣走的,兜裏能有個洗皺的一塊錢就不錯了。好在他是帶著手機的,一個電話什麼人叫不來,倒是不需要太擔心。
顏明夕和沈一晨之前也冷戰過,不知道他生的哪門子邪氣,冷著臉轉頭就走。十天半月不聯係,然後再出現的時候隻字不提,麵色如常,隻可勁兒地折磨她,發泄著憋著的怒氣。
顏明夕把手機捏來捏去,最終歎了口氣,撥通了沈一晨的電話。響了很久之後,電話被接起來。
顏明夕輕聲問:“你在哪兒?”
那頭沉默著不說話,聽得到周圍的孩子嬉鬧的聲音。
顏明夕很熟悉這樣的聲音,短暫的愣神之後她拿著鑰匙出門。
電話沒有被掛斷,但兩邊的人都沒有再說話。
直到顏明夕走出入戶大堂的門,看到了坐在夕陽最後一抹餘暉下的沈一晨。他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卻偏偏選擇枯坐在她家的樓下。
這一刻,他不再是西裝革履、精明幹練的商界精英,也不再眼神犀利、言辭奪人。
這一刻,他穿著棉質的普通睡衣,頭發亂糟糟地坐在樓前花園的座椅上,手裏拿著電話放在耳邊,眼神迷茫而落寞。
顏明夕的心漏跳了一下。她的理智壓抑不住情感的衝動,跑過去一把抱住了沈一晨。
沈一晨身子一僵,手垂在一旁愣了一會兒,然後緩緩地抱住了顏明夕,收緊了他的懷抱。
夜色撩人。
顏明夕抬起沉重的胳膊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表,天,淩晨一點十分了。
沈一晨單手支著頭,側著身子看著她。
月光中他的麵容清晰,一雙眼眸濃黑如墨,混入了夜色當中。
顏明夕帶著哭腔求饒:“我錯了,我真錯了。你大人有大量行行好,放過我吧。我困,我想睡覺。”
沈一晨竟然頗為認真地想了想顏明夕的要求,搖搖頭說:“我一點也不困,不如繼續吧。”
……
第二天,顏明夕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太陽早早地就溜了進來,曬得室內暖洋洋的。
沈一晨還沒有醒,平躺的睡姿,麵容寧靜,眉心舒展,一派溫和——與平日裏鋒芒畢露的精英形象相差甚遠。
顏明夕不自知地注視了他良久,直到沈一晨睜開眼睛與她四目相對的時候,才驚覺自己的舉動。
沈一晨眼神清明,似有笑意一般地看著顏明夕說:“看我做什麼?”
顏明夕緩了一下,笑了:“等您起床,好給您問安呀。”
“皮癢是不?”
“不癢,不癢,一點也不癢。我這就去給您做早飯,哦不,午飯。”
“你再用句敬語試試?”
顏明夕故作驚恐地捂住嘴巴跳下床去。
等吃完了午飯,顏明夕才發現昨天電話調了靜音之後沒有調回來,已經有幾個未接來電和短信了。
喬小楚打了兩個電話,然後發了一個短信問她是不是還活著。
同事劉雨彤打了一個電話,追加了一個短信,問她周末去加班不。
汪東城打了一個電話,附加一條短信,說叔沒事,不用回了。
薑楊打了一個電話,沒有短信。時間是昨晚的九點整。
顏明夕給薑楊打過去,響了好久都沒有人接。就在顏明夕要掛斷的時候,電話接通了。
薑楊沒睡醒似的,嗓音沙啞地“喂”了一聲。
顏明夕還沒等說話,那頭一女人帶著睡意的聲音不耐煩地說:“誰呀,大周末的也不讓人睡個安穩覺。”
電話被掛斷。
顏明夕看著手裏的電話愣了愣,隨即自嘲一般地笑了。
恰好沈一晨端著茶杯走進客廳,看到了顏明夕的笑容,皺眉問:“怎麼了?”
“沒怎麼。”
“怎麼笑得這麼……難看。”
盡管顏明夕早就知道沈一晨眼毒,但沒有想到他連她的笑都能看出不一樣來。想來薑楊與她之間不過是短短的交情,少則半年多則兩年便是要離別的。其實距離和時間都不是問題,心頭的荒蕪才是這世間讓人心分隔、遠離的最根本原因。顏明夕頗為無賴地笑:“想笑就笑唄。”
沈一晨估計是拋頭露麵的日子過得太多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就堅持不出門。他穿著睡衣在屋裏無所事事地閑溜達,過一會兒就把正在畫圖的顏明夕拎起來折騰一番。
在沈大爺第四次把杯子遞到顏明夕麵前,說“給加點水”的時候,顏明夕怒了,一揚手吼道:“你能不能消停地自己待會兒?”
顏明夕完全沒有想到自己隨手一揮的命中率這麼高,沈一晨手裏的杯子順勢就做了拋物線運動飛了出去,哐當一聲落在地上,碎了。
顏明夕張大嘴巴看了看一地碎片,又看了看沈一晨的臉色,心想:又闖禍了。她懊悔地對沈一晨說:“我……我……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我不應該衝你發脾氣的。”
沈一晨臉色卻沒有冷下來,反而十分柔和地扯了扯嘴角,似乎是隱隱的笑。
這樣的表情讓顏明夕更加拿捏不準他的態度了,惴惴不安地問:“你生氣了?”
沈一晨捏了下顏明夕的鼻子,笑著說:“是你在生氣。”
這……我生氣衝你吼,你倒高興了,居然還笑了!平日裏,我孫子一般的伺候你,看你臉色做人,你整日冷著一張臉,找個機會就訓我兩句,不給個好臉色的……
沈一晨有病吧,該不會有受虐傾向吧。
顏明夕越發不安,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