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到我的相冊,他一張一張點評,他說這個光線不對,那個角度不好,他死皮賴臉地將我的照片裝進口袋。他說:“從藝術的角度看,就這張照片有水平,送給我做個紀念吧。”
我不肯,他便搶。他掰我的手,我觸電一樣鬆開。
他勝利了。
站在窗前,聽見他唱著: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
我給我爸打電話,就說一句話,我想家了,我真的不想在這裏實習了。
03
蘇暮喜歡我的事,整個植物園的人都知道了。
一個大男人,大夏天,坐在宿舍裏一邊看電視一邊打圍巾,打了整整一個星期。偷偷掛在我的窗前,說要給我驚喜。
他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已經成了植物園的笑談,他還以為自己很像瓊瑤風格,其實很像周星馳風格。
我把圍巾砸在他的腦袋上,說:“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的聲音大得可以穿透花棚,來植物園摘草莓的遊客都停下來,驚訝地看著我們。
他楞在那裏,圍巾一半掛在肩上,一半掛在臉上,他還努力保持著笑容,他說:“我知道我織得不好。”
我看見他的眼睛慢慢紅了,像是草莓慢慢成熟。
我轉身跑掉,我聽見人群哄笑,我聽見他尷尬地解釋:“不疼,不疼,她要是真不喜歡我,就不會拿圍巾砸我了,那邊一堆磚頭。”
那以後,好久都沒見到他。
我在花房的時候,他便離開。他在花房的時候,我便離開。我們都好像在刻意逃避。
他把每天的筆記抄得整整齊齊,放在草莓田。
有一天,我看見他把一顆因為營養過剩而變異的連體草莓放在筆記裏。他在那一頁寫:這多像是兩顆心。
才初秋,天還很熱,就看見他每天圍著那條送我的圍巾跑來跑去。仔細看,覺得還真的很好看,很豔的草莓紅,綴著長長的流蘇。
於是,有一天,他跑過花房的時候,我喊:“蘇老師,這株草莓長得有點紊亂。”
他趕緊停下腳步,站在我的後麵看我手裏的筆記。他可真胖啊,像是烏雲蓋頂,一下子便把我籠罩了。
他說:“這株草莓不是生長紊亂,而是陽光太好,水分太充足,草莓草莓,就要長在有草發黴的地方,太挑剔反而不好。”
可是,我真的受不了那麼嬌豔的草莓長在發黴的草叢。
04
我打開窗,蘇暮推著小車,裝著玫瑰過來。
那是一棵玫瑰樹,有五米多高,他把它種在我的小院子裏,可以繞過簷角,再垂到窗口,風一吹,滿滿的花香。
他說:“這可能是世界上最高的玫瑰了,因為吉尼斯記錄裏最高的玫瑰樹也才4米。”
他和我交換音樂盒,他說:“周傑倫在《滿城盡帶黃金甲》之後,普通話好多了,最起碼能聽懂。”
我聽到那首《青花瓷》: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他說:“天青色是指雨過天晴,燒製青花瓷的時候,出窯的那一天,必須是煙雨天,不然,就燒不出那樣淡淡煙青的顏色。”
我想起他送我的那隻花瓶,也是青花瓷,色白花青。
隻是現在我有玫瑰樹了,它倒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