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可以當撲滿啊。每天在裏麵丟一顆硬幣。”
我說:“要是丟滿了呢。”
他說:“那就全放在這裏。”
他攤開掌心。他真貪心。
他的同事,就是奶牛場那個擠奶專家,神秘兮兮地問我:“同學,你真的在和蘇老師戀愛嗎?”
我想了想,點點頭。
可是那個老師卻搖搖頭,皺眉又歎息:“什麼園丁啊,專糟蹋花朵。”
他說起蘇暮的第一個女朋友,可憐的小姑娘沒實習完就走了。
我幫蘇暮辯解:“怎麼會,和那個女生分手,蘇老師也很傷心呢,他從農學院一直走到江都花蕩。”
那個老師笑得無奈:“我們早就勸他約會帶錢包,可他老想貪便宜,以忘記到錢包為借口,吃飯,看電影,打車全是人家小姑娘。那天,他是沒料到小姑娘已經絕望了,活該,50公裏路,走死他。”
05
我生日,一群人在KTV唱到瘋狂。我坐在角落裏。
蘇暮也覺察到了我的不開心,坐過來問我:“怎麼了。”
我說:“沒怎麼,我們分手吧。”
他小聲地問:“為什麼?”
我說:“不為什麼,我不想長在有草發黴的地方。”
他又問:“什麼有草發黴的地方?”
他的聲音很大,蓋過了音響。大家全都停下來。一刹那,原本喧鬧的包廂安靜得像失了聲。隔壁有人在唱盧巧音的《好心分手》。
他奪門而去,他瘋了:“都分手了,還能安什麼好心?”
他罵了隔壁的人,可我總覺得他是在罵我。
人群不歡而散,我走的時候,還看見他癱坐在地板上。他喝光了所有人喝剩的可樂,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服務生都奇怪,沒見喝可樂也醉的。
我抱著筆記蹲在草莓田,我的草莓早已經過了花期,可是它還不肯開花結果。他走到我的身後,手裏拖著那棵足有五米高的玫瑰樹,玫瑰花瓣散了一地,被風牽扯著,飄出去好遠。
他跪在地上,抱著我的腿喊:“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他的咆哮,讓我覺得可笑。我想抽回腿,可是他抱得太緊了。
那一刻,我突然無比冷靜。
我說:“蘇老師,你能把那邊的水壺提給我嗎?我提不動。”
他疑惑地看著我,很久,他站起來,走得踉踉蹌蹌,去提水壺。
滿滿一壺水,我打開蓋子,全都倒在他的腦袋上。
我說:“蘇老師,我想,你需要清醒一下。”
他一聲慘叫,抱著臉在地上滾來滾去。
旁邊有老師衝過來:“水壺裏摻了烈性農藥……”
蘇暮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我站在門口,看見他躺在白色的被褥裏,熊一樣龐大的身軀痛苦地綣成一隻小貓,他的眼睛被灼成了熊貓,緊緊閉著,眼淚還在刷刷地流。
後來,他又輾轉去了上海治療,再沒有回來過。
從農學院到江都花蕩好像也並不是很遙遠,我常常一個人來回地走,閉上眼睛,就能看見蘇暮龐大的身軀,陰影一樣將我籠罩。
烏雲蓋頂,注定暴雨。
可是耳邊,誰還在低聲唱: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