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射在整個景安。
這一天,似乎整個景安都沉浸在一種歡樂的氣氛裏。如果不明就裏的人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今天又不是什麼節日,怎麼整個城市都好像陷入了一種歡樂的氣氛當中?
街上有小孩子快樂地玩鬧著,他們的手裏都拿著氣球和漂亮的玩具。
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燦爛的笑容。
因為——
今天是景安第一世家尹氏家族的百年慶典啊。
雖然說是百年慶典,可是實際上尹氏在景安已經有幾百年的曆史了,隻是真正地成為景安第一世家,到今年正好滿一百年。
幾百年來,尹氏在景安一直保持著良好的名望,可以說是真正的名門望族。
而這一次,為了百年慶典,尹氏也是不惜大下血本。
從一個星期前開始,尹氏在全球的零售產業就開始進行百年慶典的活動優惠,旗下二十餘家大型購物廣場,三百多家連鎖賣場都開始盛大的優惠活動。尤其是景安,更是變成了一個歡樂的購物節。
今天,還有小醜站在街頭免費給小孩子分發氣球和禮物。
於是大家都沾染上了節日一樣的歡樂氣氛。
皇後酒店。
頂樓。
燈光明亮,閃爍得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芒一般。
尹氏家族百年慶典。
露天陽台上,到處可見盛開的紅色玫瑰。尹氏家族的圖騰就是一朵盛開的玫瑰花。
賓客們都已經到齊。尹氏不僅是景安第一世家,在世界都算得上是名門望族,因此今晚到場的賓客之中,有不少外國人。
金發碧眼的白色人種,也有擁有巧克力膚色的黑人。
“可是,少爺怎麼還沒趕到……”白管家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慶典就要開始,可是主角卻還沒有到場,這真是……
少爺,少爺他該不會出了什麼事情吧?
已經派出了家族保鏢去尋找,可是報告是在從瑞士飛往景安的四五條航空路線中,都沒有發現直升機的蹤影!
也就是說,直升機要麼還沒有起飛,要麼就是——
在某處被迫降落,或者更可怕的——
失事!
有人敲門。
“夫人,賓客們都開始有些議論紛紛了。”尹樹半個多小時都沒出現,的確是不能怪他們好奇心太重。
這可是尹氏百年慶典啊,如果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尹樹怎麼會缺席呢。
“不如還是我先出去應付一下他們吧。”許年恩站起來。
他應該能夠吸引一些注意力吧。
“不。”許年惜搖搖頭。
她站起來,臉色有些慘白。她努力地展開漂亮的笑容:“還是我出去吧。尹少爺已經不在,我再不出現的話,恐怕他們的猜測會越來越離譜。”
“真的能行嗎?”許年恩擔憂地。
他怎麼覺得,她好像虛弱得風一吹就會倒了。
許年惜堅定地點點頭。
“走吧。”
手和腳都是冰冷的。
這種恐懼感那麼熟悉,那麼熟悉……
小的時候,在以為哥哥和弟弟都死於泥石流之中的時候,那種深深的,無助的恐懼,和現在一模一樣。
可是,事實上那個時候,哥哥和弟弟沒有死,所以說,他也會平安的,是不是?
這個時候,白管家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他接起來:“是——什麼?”
猛然,他臉色慘白。
時鍾還沒有指過八點。
然而在這短短的一個半小時時間,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從景安出發,迅速傳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恐怕隻有太平洋海底和南北極沒有傳播到——
晚上六點四十分,尹氏家族現任族長乘坐的,從瑞士出發飛往景安的直升機的殘骸在土庫曼斯特境內被發現!
這個消息意味著——
尹樹死了!
尹氏家族的現任族長,在沒有留下任何子嗣的情況下,死了!政府和尹氏家族都已經派出人馬前往土庫曼斯特尋找尹樹,但是至今沒有任何消息。
這個消息足以震撼到整個金融界。
尹樹離世,那麼下一任的族長必將是從旁支中選出來的,他會是誰?而新族長上任,他又奉行怎樣的政策?尹氏接下來的投資發展計劃,又會作出怎樣的調整?
世界各大網站的經濟版第一時間開出了專題報告。雖然言語之中沒有敢明確提及“尹樹已經證實死亡”這樣的信息,但是已經就“尹樹已經證實死亡”這樣一個事實開始分析。
娛樂版也不甘落後。
尹樹與許年惜相愛的過程再一次被翻出來,大篇幅地報道。而尹樹與許年惜每一次一起公開亮相的圖片,也被不斷地轉載再轉載。
甚至有人開始猜測,尹樹死了,那麼許年恩和許年惜的姐弟戀,是不是可能從見天日?如果不是,那麼許年惜這位身家百億的“公主”,又將帶著她的龐大財產花落誰家?
尹家別墅。
橘色的燈光照下來,房間裏顯得溫暖而溫馨。可是此刻,許年恩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溫馨。
許年惜躺在床上。
她雙眸緊閉,臉上隻有燈光染出的橘色。如若不是這燈光,想必蒼白得可怕。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
他就這樣守在她的床邊,從她聽到在土庫曼斯坦發現飛機殘骸昏倒之後,他一直守在她的身邊。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鍾。
昏迷中的許年惜低聲嗚咽了一下。她的手猛然一緊,狠狠地抓住他的手。
“不……”
一顆淚珠從她眼角滑落。
許年恩的心裏猛然一疼,急忙緊緊地抓住她的手。
門打開。
溫綽飛焦急地進來:“小攸現在怎麼樣?”
看到依然昏迷的小攸之後,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不知道是放心,還是擔心。
他本來在美國參加一個服裝秀,在聽說尹樹出事了之後,第一時間飛了回來。他對許家兩兄弟是沒什麼特別的親情,可是對這個外甥女,卻是不一樣的。
因為,她長得和綽晨那麼像啊,也因為,她那倔強堅忍的性格,和綽晨那麼像啊。
“尹樹真的……”他有些不敢把那個字說出口,好像說出來就會成真一樣。
許年恩搖搖頭。
“還沒有找到屍體。可能是在墜機前跳傘了,但是飛機墜毀的地方很荒涼,恐怕……”是凶多吉少吧。
溫綽飛沉默。許年恩也不再說話。他緊緊地抓住姐姐的手,試圖給她一點溫暖。她的手,好冰呢。
溫綽飛拍了拍許年恩的肩膀:“去休息一下吧,你身子弱,不要也累倒了。”畢竟,年恩也是綽辰的孩子吧,雖然他比較喜歡小攸,可是也不是完全不關心年恩。
然而許年恩隻是沉默著。
他緊緊地抓著許年惜的手。在這個時候,他一定要陪在她的身邊。
黃昏下,小花園裏的花都被染成淡菊的顏色,在黑暗來臨之前,爭取時間靜靜地吐露最後一抹芬芳。
許年恩看著雲之初,眼神古怪。
“你說什麼?”他輕輕地,好像一大聲,就會把什麼東西吵醒一樣。
雲之初站在他的對麵。
她神色疲倦,是昨晚一夜沒有睡好的後遺症。可是,她的眸子裏,那光芒卻是那樣的堅定,那樣的認真。
“我問你,你要的幸福,還和一開始一樣嗎?”
許年恩有些恍惚:“一開始……”
他要的幸福,還和一開始一樣嗎?
“是。”雲之初點點頭。
她的心在隱隱作痛,可是她用力忍住,努力笑得更漂亮一些:“難道你忘記了嗎,我一開始就說過,要幫助你得到最大的幸福啊。”
“為什麼忽然這樣問?”許年恩有些茫然地。
“因為……因為他死了,不是嗎……那麼,你能回答我剛剛問的那個問題了嗎?”她望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什麼問題?”
“你要的幸福,還和當初一樣嗎?”
“……”
“如果,還是一樣的話……”她緩緩展開一個笑容,好像慢慢盛開的蒼白色的玫瑰,“那麼我就實現我的諾言,幫助你得到它,和大小姐在一起。”
“和……”和姐姐在一起?
許年恩怔住。
對了,他忽然想起來,他最初的幸福,他唯一的願望——
是以戀人的身份,牽起姐姐的手啊。
他也忽然記起——
……
你為了她,付出那麼多。”她的眼底閃著晶瑩。千年之前,他默默地為她付出了那麼多,千年之後,他必定也愛得很辛苦,“得到她的愛,是你應得的。”
“應得的……”如夢囈般,他輕聲地。
“所以,我會幫助你。”黑夜下,她宣誓一般地莊重,“我會幫助你,得到她的心,我要讓你得到你想要的幸福。”
……
她是以此為目的,留在他的身邊的啊。
那麼……
如果她達到了她的目的,是不是就會離開?如果離開,她又回到哪裏去?那個地方,會很遠嗎?會遠到,他永遠再無法見到她嗎?
永遠無法見到,然後慢慢遺忘嗎?
這個認知讓他忍不住有些慌亂,有些不知所措。他沉默了半晌,才說道:“這個事情以後再說吧,既然你沒事,那我上去看看姐姐。”
他的聲音好輕,好輕。
輕到他自己都聽出了自己的心虛。
他急忙轉身離開,不願意再多留一秒。
“真的是這樣的吧……”
雲之初凝望著許年恩離去的背影,在夜色裏,唇邊的笑容越發蒼涼:“是這樣的吧……我知道啊,因為,這是……”
這是,千年來都無法改變的命運啊。
而且,她來到他的身邊,目的不就是讓他能夠得到幸福,能夠和許年惜在一起啊,所以,現在目的要達成了,她應該開心才對。
因為,可以回到青城山去,和姐妹們見麵了。因為,以後可以專心修煉,等待得到升仙的那一天了,所以,應該要開心才對。
可是……
為什麼淚水在臉上瘋狂地蔓延著……
那些鹹鹹的淚水,冰涼的淚水,浸濕了她蒼白的麵頰,浸濕了她蒼白的唇。她忽然覺得心裏冰冷冰冷的,冷到好像要窒息,她無法再呼吸了。
好像,那些冷冰冰的淚水,把她的心髒都填滿了。
真的,好難過。
房間裏很昏暗,隻有梳妝台前的燈點著。
許年惜坐在梳妝台前,麵前是琳琅滿目的瓶瓶罐罐,什麼隔離霜,粉底,腮紅……一應俱全。
她在化妝。
“姐姐,你要幹什麼?”許年恩有些擔憂地,從床上拿起毯子鋪在披在她的身上,“身體不好,小心感冒了——真是,窗戶也不關。”
他皺眉,走過去把窗子關上。
許年惜沒有回答他。
她對著鏡子,很認真地化著妝。
她沒有哭,除了在夢裏流了幾滴淚,因此眼睛並沒有很腫。塗上隔離霜,擦上粉底,打上散粉,嗯,再畫上淡淡的眼線。
哦,對了,還要刷上腮紅。
這一切都完成的時候,鏡子裏的她,已經不再是臉色蒼白精神不濟的樣子,如果不去看那蒼涼的雙眸的話,一定會覺得是某個要參加派對的時尚名媛吧。
她站起來,朝更衣室走去。
許年恩皺眉,急忙跟上去:“姐姐……”
她到底想要做什麼?他擔心得快要瘋了。會不會,會不會姐姐也和當年的他一樣,無法接受……
該死!
他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怎麼可以往壞的方麵想!
他一直相信,她是一個足夠堅強的人。
那麼多苦難,她都撐過來了,不是嗎?那麼多的傷心和痛苦,她都一個人熬過來了,何況如今,她還有他。
他會一直守護在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