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咱家這回可是拿著腦袋做賭注,您可要悠著點,治不好也別撐著,一個不小心,可是掉腦袋的大事!”吳意子不放心地在溫順良耳邊嘀咕著,溫順良點點頭,神情嚴肅向吳意子示意,他知道事情嚴重。
在吳意子的帶領下,倒是免去了參拜各位主子的繁瑣禮節,便進了內屋。甫一進門,繞過一個秀金屏風,便看見一名玄衣男子守在錦榻邊,他粗粗一看,便認得是那日,借宿在他藥廬的男子,想起畫扇告訴他的事情,忍不住心酸。
卻低下頭去,恭敬地參拜了。
連宸祈隨意地瞄了他一眼,目光複又轉回到畫扇身上:“神醫,朕要你救她……多少財富,高官厚祿,隻要你能救她,朕都給你。”這話卻是淡淡說來,聲音極輕,卻是濃的化不開的哀傷。
溫順良點頭,隻是不上前,麵露為難之色。
吳意子急了:“嘿,您還愣著做什麼?”他到底搞明白沒有,若是惹惱了現在的皇上,別說他的腦袋不保,誅九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溫順良卻不疾不徐:“老夫行醫一向有壞毛病,皇上龍體聖潔,若在次守著,怕是不能全心為娘娘診斷,誤了大事。”
連宸祈這才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隻是他低著頭看的並不十分真切。
良久,他才揮了揮手,示意吳意子扶他起來:“好,朕出去。”走過溫順良身邊,複又停住:“隻是你該知道,若是治不好,你也不能活著從這裏出去。”
溫順良身子一顫,依然是恭順地:“草民恭送皇上。”
錦榻上是他熟悉的臉,此時卻因為疼痛扭曲得變了形,蒼白得毫無血色,卻有嘴角的一抹猩紅,讓他心驚肉跳。
歎了一口氣,他放下肩上沉重的藥箱,細細地檢查起來。
他牽過畫扇的手,想要細細地把一把脈,卻駭然發現,畫扇的十指竟微微地發黑,青筋隱現。一個奇怪的念頭閃過心間,他從藥箱中抽出一枚細細的銀針,輕輕劃破食指,黑色的血液帶著刺鼻的氣味噴湧而出,順著蒼白的手指蜿蜒而下。
這個氣味,果然是……
青煙裏。
西域奇毒青煙裏,無須入口,隻要沾上皮膚,便會浸入人的五髒六腑,卻因為毒性發作極慢,中毒者發現之時,往往已無藥可救。
他隻在年少時,曾見師父與好友杭予允研究過這種毒藥,對於解毒之方,兩人並沒有細說,隻似乎提到過大興國皇宮……
或者,這解毒之方在大興國皇宮之內?
來不及細想,依目前的情況看來,這毒必然是經過十指進入七公主體內的,而且時日已久,早已經侵入五髒六腑。
隻能先開些方子,暫時止住毒性蔓延,若要根治,看來還需要大興國皇帝的幫助。不禁黯然。大興國,是否願意幫助七公主?
對於他們來說,七公主的死,正是其求之不得的。
“什麼?青煙裏?”在場幾人無不麵麵相覷。
“這是什麼毒藥,怎麼從沒有聽說過?”連錦年疑惑地。他年少時亦在江湖上行走,對於中原的毒藥,雖見識的不多,卻也有所耳聞。
難道這青煙裏,同當年的萬年哭一般,都不是中原之物?
仿佛看出連錦年所想,溫順良恭敬地:“青煙裏來自西域,在中原雖有所流傳,卻並不多見。中原許多毒藥,都比之要烈得多,因此流傳並不廣泛。”下毒之人卻偏偏用了這種毒藥,想必是直達解藥難尋,即便七公主及早發現了,也不一定能尋得解藥吧?
真是心狠手辣,竟不留後路。
提起這毒,這解藥,華清不禁頭疼,忍不住想起當年的玉萱,便忽地:“若是逸風在,倒也可以和神醫你有個商量——偏偏他去了西線……”
溫順良忽地眼眸閃亮:“太後口中的逸風,可是姓杭?”
華清莫名其妙,點點頭。
居然是他!
“若是可以,草民請皇上速召杭大夫回宮!解毒之方,草民也是聽為師與杭予允大夫曾經提過,或許,老杭大夫曾跟杭大夫提過!”
若是有了明確的答案,找起來便要順利得多了!
連宸祈臉色稍緩,咬牙下旨:“召杭太醫回宮。”
官道之上,兩馬車奔馳。
馬車雖然是樸素的打扮,行人卻能送其周圍森嚴的戒備看出,這馬車內定然不是尋常人物。隻看那前頭開路的少年,黝黑的皮膚,身上是漢人打扮,臉卻是西邊蠻夷的臉,身材強壯,一雙明亮的眼在黝黑的臉上分外醒目,讓人不寒而栗。
馬車內,坐的峨眉微蹙的若梨,與焦急不已的杭逸風。
“杭叔叔,你說母後是不是很生氣?”忍不住心中的害怕,若梨試探地問。杭逸風看看她,一時又好氣又好笑。
“別說是你母後,所有的人都很生氣!”他板著臉教訓道,“你這一走,惹來多少麻煩!自己受了傷不說,還連累了無辜的人!”
若梨知道他指的是雲嬪,心裏也是愧疚。
可是她真的想不到,自己私自出宮,還會讓人拿來大做文章,誣陷到雲嬪頭上嘛!唉,這下子回去,她還哪有臉去見雲嬪呢?
若是雲嬪出了什麼差池,她這一輩子心裏都不會安寧的。
想到這裏,又忍不住哼哼起來。究竟是那個人這樣狠毒,利用她不說,還派人要殺她滅口,若不把他揪出來,她就不是連若梨!
氣得把腦袋探出馬車外,便見到前頭那個偉岸的身影。
忽地心情好了許多。
他……
那天她掉入山崖,是他救的她。她才知道,他早便發現了她的行蹤,她看到的草叢中的影子,便是他。
如果他真如表麵上那麼冷漠,那樣恨大玥朝,他是不會救她的吧?
忍不住嘴角上揚,愁容之中漾開一絲甜蜜的笑。
一進宮,杭逸風便與溫順良進了流雲軒內屋,多年不見的好友來不及寒暄,便是一個眼神,就開始討論畫扇的病情。
而正廳,卻儼然是三堂會審的架勢。
若梨慷慨激昂地將自己當日在辛州城外如何遇險,如何急中生智,最後卻被一匹任性的馬兒連累,不得不跳下山崖的經過講述了一番,最後依然是不解氣地:“父皇,母後,皇兄!你們一定要把幕後主使揪出來,女兒肯定,要殺女兒的人一定就是陷害雲姐姐的人!”
話音未落,卻聽見撲通一聲,葉貴妃亦然跪下,惶恐地:“太後,臣妾對此並不知情,臣妾隻是純粹懷疑罷了……刺殺公主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臣妾斷然是做不出的!”臉上表情淒然誠懇,聲音裏是恐懼與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