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炔端坐在烏黑的車廂裏,想著在那幾重樓宇之外,隔著那白梅的花海,有一個耀如初雪的女子。想著她曾在那片孤寂寒冷、空曠無際,隻有風雪呼嘯的冰原上漫長的等候,隻為著那千年之約,和想要和昀止再次相逢的渴望。
他的心有些隱隱作痛起來,原來那些歡笑和喜悅全都不是為了他的。
原來她哪怕忘卻所以前塵舊事,卻還是知道自己是在等著那個人的。
青炔的手握住了那條束目的白綢,手指緩緩的覆在眼前,修長的手指纏繞過發絲解開了係在耳後那一個死結,青炔抬起臉掀起車簾。
蕩著歲月古樸痕跡的房間內,清雅寧靜的玥荷香緩緩的燃燒著,純白如斯的少女正跪坐在其中,低垂著柔順的眉眼擺弄著一簇似開未開的水仙,仿佛褪去了所有的紛擾塵囂。她唇邊有著若有若無的笑意,恬淡的就似一副無法勾勒的水墨畫卷。
那個少女忽然聽到了什麼似得,欣喜的回過頭去,刹那間綻放出了耀如初雪的笑顏。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赤足向著梅林的盡頭奔去,銀鈴的鳴響也是歡欣雀躍的。
梅林裏枝頭新生的嫩葉,蒼翠欲滴,滿樹花白似吹雪,簌簌飛落。青炔站在一旁的梅樹下,看著她笑著向自己奔來,衣群翩翩,那樣的笑容和雀躍。
“青炔!”宛如一個孩子般,她喊著他的名字,似一陣風般撲進了他的懷裏,帶起銀鈴簌簌一陣響動。
那樣咫尺的相望,她的眼裏就隻有他的影子。多少遲疑和不決,全都盡數消融在了這一望中。
青炔緊閉著雙眼,緊緊的擁著她。太晚了,小竹子,現在已經太晚了,縱是你以後想起來了一切,想要逃走,我也不會放你歸去。縱是我知道你等的是昀止,也已經太晚了,我已經舍不得把你還回去了。
怪就隻怪,冰雪凜冽中你抬眼看我,你心生歡喜,已然招惹了我。
而如今,白梅林裏我低眼望你,我已經阻不了我心底生出的歡喜。
望著她赤著足的雙腳和那腳腕上的鈴鐺,青炔將她撈了起來橫抱在胸前,她順從的把雙手勾上了他的脖子,頭輕輕地靠在青炔的胸口,她開口撒嬌般說道:“我知道你總是要回來的。我以前在那裏等了很久很久,是因為你不知道我在哪裏,所以找了我很久很久。現在你知道我在這裏,當然是很快很快就要回來的,你不舍得我這麼一直等你的。”
青炔聽著她靠在他的心口說著那樣的話,用著那樣柔和的聲音,那樣堅定的語氣說著為他開解的話,青炔的心快要融化了。
“怎麼出來也不穿雙鞋子?”
“我聽見馬車的聲音了,歡喜極了,就忘記了。”
“弄了這麼多鈴鐺做什麼?”
“我想著你眼睛要是治不好了,我一走路你就能知道我在哪裏了,現在好像是用不上了。”
“那,怎麼知道我叫青炔了?”
“肉圓子說的,對啦,還有這個呢!”她笑著掏出那管竹子,青炔低眼去看。
修長秀美的竹管上排著玲瓏的幾個小孔,還墜了一個銀穗子和兩顆銀鈴。
“是小竹子自己做的?”
“是呀,我現在會好多東西了呢,喜歡嗎?”她把笛子橫在嘴邊,吹了幾個音符出來,眉眼笑的彎彎的。
“我給你取個名字吧?”青炔看著這個在自己懷裏笑的十分單純的女人,忽然非常的非常的想讓時光永遠留在這一刻。
“好呀。”
“那,就叫雲喜吧?”這是你見到我的時候,說的第一句話。
“好呀。”
“雲喜,那我娶你吧?”青炔停了下來,看那滿眼的白梅,雲淡風輕的說道。
“好……好呀。”低眼望去,那人仍是眉眼彎彎的在笑,見他望她,又含著笑低下了腦袋。
青炔仿佛是被那樣璀璨的日光與笑容晃了眼,眼前模糊了的一片。
“青炔青炔……”
“嗯?應該叫夫君了。”
“夫君。真的娶我嗎?”
“真的,青炔要娶雲喜為妻。”他低下頭去蹭了蹭雲喜的腦袋,從此以後這個女子就屬於自己一個人了。
“要是能嫁給青炔,真的跟做夢一樣呢。”要是嫁給青炔,那可真的跟做夢一樣呢,可是不是夢,雲喜歡喜的想。
“雲喜,你想不想知道肉丸子一家是什麼變的?”
“啊?是什麼呀?”懷著的人兒突然睜大了眼睛,充滿了好奇。
“是土撥鼠哦。”青炔滿眼的笑意,深入眼底。
雲喜,無論你我的相遇是緣是劫,終究難逃。
一聲夫君,我已回頭無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