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我有一千年的修行,什麼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1 / 3)

“你多笑笑,就招人喜歡了。”

他對她太過寵愛。

周丹娜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一定是讓我去她那兒過除夕。”蘇綠對方卓昂說,接通電話。

果然,周丹娜熱烈邀請蘇綠:“今年過年來我家,不許推辭,艾細細都告訴我了,你不回南京留在北京。何修年和他妻子女兒一起過年,我可就是個孤家寡人了,陪不陪我,是不是要我給你個重色輕友的帽子,你看著辦唄。”

蘇綠咯咯笑,看了一眼方卓昂,他正一個勁擺手,唇語說著:“不行,除夕夜你要和我在一起。”

她轉過頭:“我卓昂爸爸舍不得我,怎麼辦?”

“蘇綠,你惡心不惡心,你好意思嘛你,你倆天天膩歪在一起,還不夠嗎?我每天泡在服裝店裏,都沒時間見你,就讓你除夕陪我一晚,你還和他黏糊,真是混球!”周丹娜惱了。

“好好好,我到時候再看,好吧。”蘇綠妥協。

掛了電話,她坐在車上,他低頭給她係安全帶。

“卓昂爸爸,你媽媽在的話,我該怎麼稱呼你?”這確實是個問題。

“隨你,你可以就叫我方卓昂。”

“那會不會顯得我對卓昂爸爸你不夠尊重呢?”

“沒關係,你可以偷偷私底下叫我卓昂爸爸。”他說。

情有獨鍾,這四個字就是形容這樣的愛吧。

到了家,她一進門,就聞到了從廚房傳來的香氣,她放下東西,進廚房,挽著袖子說:“阿姨,我來給你幫忙吧。”

“你別添亂吧,在客廳看電視,一會兒飯就好了。”方母態度不冷不熱,客客氣氣,在拿盤子的時候,掃了蘇綠手一眼,赫然看到蘇綠手腕上的紋身,那條疤痕粉粉的存在著,沒有消褪多少。

這讓方母看了很不舒服,她臉色立馬陰鬱,好不容易被方卓昂喚起的那點信心又消磨掉了。

“我會做飯,我幫你打下手吧,這個西紅柿要切嗎?”蘇綠指著西紅柿問。

“要我再說一遍嗎,不要你幫忙,你在外麵等著吃好了!”方母大聲嗬斥。

蘇綠點點頭,不知哪裏做錯了,方卓昂趕忙進來,把蘇綠牽了出去,關上了廚房的門。

方卓昂哄著母親:“媽,她哪裏做得不對,你跟我說,我來說她,她還小不懂事。”

“之前想著她是個單純的女孩,我剛看清楚了,她有紋身,你說我思想保守,這就算了,紋身的不一定就是壞人。可兒子你如實告訴媽媽,她是不是不久前割腕自殺過,刀疤我都看清楚了,還是道鮮活的疤!”方母說著,放下手中的活。

他手撐在額頭上,隻好說:“是自殺,都怪我,是我的錯,傷害了她,經曆那次,我明白我有多不能沒有她。媽,這都過去了,我們都給大家一個相互適應的機會,她沒有那麼糟糕。”

“你覺得她還小,真的還小嗎,動不動就自殺,尋死覓活,這種女孩要不得,遲早會把你折騰死,我還是那句話,我也可憐她的身世,做女兒可以,做兒媳婦絕對不行!”方母直截了當地說。

方卓昂不想再爭論,隻有交給時間來慢慢緩和這層僵持的關係。

晚飯間,方母與方卓昂說著親戚之間的事,蘇綠完全插不上一句話,偶爾方卓昂給蘇綠夾菜,方母臉都拉下來了,蘇綠在這種氣氛之下,非常壓抑。

她洗過澡之後,就進了書房,方卓昂被母親拉著一起看戲劇頻道。

她好累,斜躺在床上,從書架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看到杜拉斯寫的這句話:

我的疲勞是我的,沒有人可以分擔,我也不希望身邊有任何人。我帶著一身疲勞遊泳,現在它和睡意一樣緊緊包裹住我,與我融為一體。它太龐大,我幾乎要沉溺。

到底就是這回事啊,無論多相愛,痛苦與疲勞,終是一個人的,蘇綠閉上眼睛,好像麵前有一簇簇的燈直射照著,泛著刺眼的白光,令她暈眩。身體很疲憊,得不到安慰,無法沉睡。

晚上十點多,收到艾細細平安到家的短信。羨慕艾細細,有安定的家,有安寧的避風港,無論在外麵遇到多大災難,都確定,還有父母在家等著。她沒有,她什麼都沒有。

此刻,我隻想過一個樸素安靜,沒有人可以再傷害我的生活。

她想,生來孤獨,是注定要逐一承受。有的人可以得到命運的厚愛,有的人卻被命運遺忘。

經曆過孤獨的日子,我終於喜歡上了自己的無知,與它們相處我感到愜意,如同那是一爐旺火。這時就該聽任火焰緩緩燃燒,不說一句話,不評論任何事。必須在無知中自我更新。這句話,也是杜拉斯說的。

她願意做個無知而孤獨的人,這樣,免於傷害,可以聽不到別人句句帶刺的話語。

方母在廚房裏說的話,她坐在客廳聽得一清二楚,她得不到方母的認同,她僅能得到一絲同情可憐,做方母的女兒,這份施舍,她寧可不要。

沒有他的出現,她的生活會有不同吧,她大概不會來北京,會和艾細細一樣,喜歡上個單純的少年,開始一段純真的校園戀情。

她隻想與他做一生的伴侶。

迷迷糊糊中,方卓昂走進了書房,坐在她床邊,輕聲喊她:“小綠葉,睡著了嗎?也不蓋被子,當心受涼。”

暖氣開著,室內溫度適宜。

方卓昂,我們該怎麼辦。

彼此放逐了一年,那種失散的日子,她再也想過了。

傷感沉落,故作堅強,閉著眼睛,無聲無聲,眼角的淚水不斷滑落,他給她拭淚,撫摸她的發。

良久。

她睜開眼,握住他的手,說:“卓昂爸爸,為什麼,我感覺我們沒有未來,我怕是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說的都是傻話,怎麼會呢,我不就在你身邊嗎?”他憐惜地說。

而他的內心,何嚐不是有這份擔憂。

“我不知還能撐多久,這樣叫你為難,我想,我會為此付出代價。”她說著淩亂的胡話。

“是我不夠當機立斷,是我讓你看不到出路,隻要我在,我就會全力爭取,答應我,不要放棄我。”他擁著她。

答應我,不要放棄我。

她聽了這句話,心間襲上一股酸楚。

在他的胸膛前停靠,是最安心的位置。

如果他們年齡相當,家庭相當,在彼此最青蔥的年華相遇,他們也許會像很多年輕情侶那樣,就算打打鬧鬧,也能順利結婚生子。

他十八歲時,她才六歲,他懂得愛情時,她還在孤兒院的花壇邊用泥土捏泥人。

十二年的曆史前端,是愛的時差。

這樣看來,若不是命中注定,這樣的兩個人怎會相遇,相愛。

等到她在熟睡中發出平靜的呼吸,他才關燈,走出書房。

度過相安無事而冷淡的數日後,蘇綠每日都在壓抑中乞求時間走得快一些,她甚至自私地想他的母親過完年就離開北京,事與願違,方母半點沒有年後就走的打算。可能,要在北京長住。

蘇綠聽到方母給家裏的鄰居打電話,拜托鄰居幫看點家,也許近期都不會回去。

一天夜裏,突然冬雷震震,蘇綠從夢中被雷聲嚇醒,而那個夢,也是個可怕的噩夢。夢裏,一群妖魔鬼怪在追趕她。時間正好是12點整,使她更加恐懼,她想見他。她躡手躡腳下床,打開門,走到他臥室門口,輕輕走進去,和衣在他身邊躺下。

他也醒了,攬她入懷,掀起被子蓋在她身上,說:“打雷害怕了吧,我正準備去看看你。”

她往他胸口中擠,縮在他身邊:“何止打雷,我還做了噩夢,好多好多鬼怪要把我從你身邊抓走。”

“有我在,哪個妖魔鬼怪敢來抓你。乖,睡會兒吧。”他安撫她。

剛剛,他也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們終於可以生活在一起,有溫暖的家,有陽光,有孩子的笑聲,她的臉圓潤安詳。

他們不用躲躲藏藏。

燈突然開了,瞬間刺醒了他們。

方母站在門口,一臉震怒。

“我在客廳等你們,五分鍾後必須出來!”方母說完,重重關門而去。

並不需要五分鍾,這五分鍾,是方母留給他們穿衣服的時間,事實上,他們隻是衣衫整齊擁臥在一起。

“媽,又怎麼了?”方卓昂牽著蘇綠的手,走了出來。

“怎麼了?我還在這住著呢,她半夜偷偷摸摸往你房裏鑽,你以為我不知道啊!我本來不想管,我睡在床上翻來覆去想,還是要製止你們這種行為,不然我今晚都睡不著覺。偷偷摸摸,倒不如光明正大的睡一個房間,一個女孩,傳出去名聲好聽嗎!”方母冷眼盯著蘇綠,目光裏滿是厭惡,好像蘇綠侮辱了她正人君子的兒子。

方卓昂解釋:“你多想了,剛打雷,蘇綠害怕,我們什麼事都沒有。”

“兒子,你信媽的話,她就是個妖精,纏上了,會禍害你的,你離開她吧,當媽求求你……”方母低聲下氣哀求。

方卓昂幾近崩潰。

“不要這樣了,媽。”他無力地說。

蘇綠默默看著方卓昂,心痛。

“讓她明天就搬走,我無法容忍她再住在這裏,她喊你什麼?喊你爸爸,方卓昂,我的兒子,你醒醒,你們的感情是病態的,是兩個在童年都沒有得到父愛的人相互取暖,你扮演父親的角色,彌補你自己缺失的父愛和她缺失的父愛,這不是愛情,這是病態!”方母痛心疾首。

方卓昂反抗:“你錯了,我們是純粹的相愛。她不能搬走,隻是一個短期的容身之處,你為什麼偏偏容不下她!”

“你為了她,和自己的親媽頂撞,你是中毒,中邪了。沒有你,她自有活法,不會死,她會找到下一處依托。她不走,那我走——”方母扔下這句話,回房間收拾東西。

方卓昂衝進房間:“這大晚上,媽,你要到哪去,等天亮了再說,行不行!”

“不行,我走,我住在這裏,心髒病都會氣發!”

蘇綠站在門口,平靜地說:“我走,我現在就走。阿姨,對不起,給你添堵了,對不起。”她彎身道歉,轉身走進書房,裝好了自己的衣物。

他挽著她的胳膊:“不走,蘇綠,不要走,明天再想辦法。”

“好好陪陪你媽媽,她年紀大了,經不起氣。”

“這夜深人靜,你能去哪。”他不放心,一邊是母親,一邊是心愛的女孩。

蘇綠含笑忍淚,說:“我去周丹娜那住吧,她一個人,打了幾次電話叫我過去了,樓下就有車打,你不用管我了。”

他思忖片刻,隻有如此了。

“我送你下去。”他換著鞋。

“不許去——”方母命令。

“你別去了,小區裏這麼多路燈,沒事,我到了周丹娜家,會告訴你。”她拂開他的手,提著箱子,走出門,沒有回頭地關上了門。

她獨自形單影隻走在寒冷的冬夜,這就叫做掃地出門吧。路燈下,她看見自己單薄細長的身影,她抱緊自己,加快步伐,她不怨他,他肯定比她更難受。

人在這世上,都是孤孤單單地來,孤孤單單地去。

周丹娜打開門,見到蘇綠坐在行李箱上,無家可歸的可憐模樣。

“要來你這住幾天了,你會收留我嗎?”蘇綠問。

“你說呢,有我在,你會無路可走嗎!”周丹娜拉著蘇綠的胳膊,幫提著箱子,上樓,給蘇綠放了一浴缸的水,讓她泡澡,一路上肯定凍壞了。

蘇綠給方卓昂發了一條短信:我到了,勿掛念。

這樣,意味著分開嗎?

分開,我並不害怕,我害怕的是,自此很久以後,我們都不再問候。

方卓昂徹夜未眠,聽到母親房間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幾次想去看一下,結果都沒有起身。他對母親連夜趕蘇綠走這個舉動,是極為不滿的,可這是母親的決定,他身為兒子,哪能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