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丈夫仍然躺在那裏，一動不動，便氣急敗壞地摸下地鋪，往門外走去。
“你去哪裏？”趙敬武的聲音裏充滿了剛烈地吼到。
“我去兒子的窩裏看看，他的手……”曹梅頭也沒回地走出了地窩。這一夜，她再也沒回到丈夫的身邊。
天亮了，趙敬武鑽出了地窩，啥話也沒說，地一邊看著曹梅，手頭正忙的準備上路的幹糧，他看到母子二人的眼裏都帶著淚痕。趙敬武硬著心腸愣是裝著沒看見的，匆匆喝了一碗玉米稀粥，將一塊幹饃塞進了布搭褲裏，聲音異常平和，就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走，去你說的那個人家，把馬給人家還回去。”
德金這時心裏充滿了對父親的仇恨。但他畢竟還年幼，這仇恨暫且也隻能深埋在心裏。在廚房的坑洞邊，一樣也喝了一碗粥，吃下了母親特意為他煮的兩個野鴨蛋，也揣了一個幹饃擱在懷裏，然後跟著一臉鐵青的父親，牽著棗紅馬，悶悶不樂的上路了。
這棗紅馬駒的主人，正是雀兒雪山一帶，遠近聞名的商販，人稱“馬幫王”的王大胡子。
王大胡子是怒族人。他幾乎是個傳奇式的人物。沒有人知道他過去的經曆，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確切的名字和年齡。雅拉河沿岸村落的居民，隻曉得王大胡子一年四季都趕著幾匹高頭大馬，往來於康定雀兒山之間，長途販運鹽巴，毛皮以及日用百貨等等。
他雇的兩三個幫手，也隨時都在跟換，因此關於他的身世，也就有了好多種不同的說法。當然，也沒有誰知道在這茂密的森林裏，還住著個他的女兒，雖說不上貌若天仙，但也健康活潑，原在內陸地區讀過一些書，很快便失學了就隨她阿爸王大胡子一直隱居在著深山林裏，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比較可信的是說，王大胡子跟內地來這裏的大多數流浪漢一樣，大約也是在老家犯了什麼事兒，混不下去了，不得已逃到這雪山高原上來避難。不過，跟別人有所不同的是，他是趕著幾匹馬，翻越祁連山，冒著生命危險走過昆侖北麓的冰大板，再橫穿塔裏木大沙漠，輾轉數千公裏，繞了一個大圈，才來到這水草豐盈的川北甘孜藏自治區。
一路上，他交了很多朋友，哈族、維族、俄羅斯族、錫伯族、塔吉克族，當然更多的是漢族；正是在這些朋友的幫助下，這怒族漢子才經曆了九死一生的磨難，在雀兒山腳下找到了他最後的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