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聽著男人的話刺耳地背過身去，仍然沉浸在某種迷蒙的幻想中。
“我代是代過課，可我這個初中都沒畢業的半路出家和尚，咋敢跟人家比啊……你該沒有忘記，我們全鄉連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都沒有，更別說教大學生的先生啦！能夠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遇見這麼個有學問的人，還算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別說啦！”男人終於不耐煩了，一翻身側過頭來，盯著微眯著眼的老婆，白眼仁在黑暗中炯炯發亮。
“喲，他什麼時候把你的魂給勾去了，你咱的沒替他說幾句好，就忒受不了啊？”
“你個死鬼！”女人尖叫起來，“虧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人家跟你是說正經事，你倒在那兒吃起醋來了，算了，不跟你說了！”
女人把身子拱了一下，很很地蹶了男人一P股，用被子蒙住了頭。
男人無聲地笑了。他眼裏的光暗淡下來地伸手去扳女人的肩頭：“跟你鬧著玩的，生啥個氣啊，你那啥個正經事，說我聽聽。”
女人猛地一回頭：“我問你，兩個娃的前途，你這個當爹的想過了沒有，你這到底是管還是不管了？”
“我讓他們吃得飽飽的，穿的暖暖的，教育他們不偷不搶，還要怎麼樣？”
“哼！我看你啊，來不到一年，你就快要趕上你那木頭腦袋的哥了！成天就隻知道吃飯穿衣的，鬥大的字不識一籮框了，活的像他家裏的那頭老黑牛一樣了。
男人將身子在地鋪上放平著，輕輕歎了口氣。
“那你想咋辦啊？也栽培個大學老師不成？”
“你少說這些風涼話！”這回輪到女人眼裏閃閃發光了，“敬武，我們這一輩子恐怕是完了，可我們的兩個細娃，不能就這麼地當一輩子的文盲啊！德金折騰這馬的事倒還真提醒了我，再讓他們這小哥倆這樣在野地裏蕩來蕩去的，確實也不是個路！我想讓他們多少都識點字兒，去念些書。”
男人沒有看見老婆眼裏的淚花。他無動於衷地打了個哈欠：“你說該什麼做來著？”
女人繼續任自己的思路在幻想的原野上馳騁著。
“這中學，大學是不敢想了，至少，要讓他們念念小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