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幹著手中的活,每一根神經末梢卻都在捕捉著村子裏的動靜。人人都覺得,無論如何,也都該出點事。
可是什麼事也沒發生,玉龍拉措湖冬季的寂寞日子,照常不緊不慢地一頁頁翻著……
趙敬武在他哥哥家的土坎上躺了好幾天,除了撒尿,幾乎不下地,連飯也是曹梅叫孩子給他送到炕頭的。
這幾天是他來這裏落戶之後最舒坦的日子。 。
棗紅馬的到來,冥冥之中仿佛在暗示著,趙敬村家那頭老黑牛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了;它沒能抗住今年這場奇寒,奄奄一息地臥在草棚裏喘息;當它隻剩下最後一口氣時,趙敬村就一狠心,將它宰了。
煮熟的牛肉,趙敬武一口也沒嚐。他隻喝了一大碗剛從牛身上流出的熱氣騰騰的生牛血,滿嘴糊的鮮紅,看起來就像個吸血鬼似得,連呼出的氣也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兒。將就那血碗,他又從一隻羊皮口袋裏舀出菊花送來的烈性麥酒,一碗又一碗地痛飲了起來。
我,還要喝。扔了酒碗,他叫道。
於是,菊花又趕著送了幾袋酒來。她進屋時,正看見趙敬武和他哥哥趙敬村各自一頭蹲在炕上。
趙敬村壓低嗓門說著什麼,滿嘴牛血的趙敬武麵無表情地聽著,一動不動。看見她進來,趙敬村就住了嘴,於是敬武就對她說:“菊花,你出去一下,我和我兄弟談點事兒。”
菊花將羊皮口袋放下就走了,這時候她心裏真舒暢,她就曉得,最終一定還是要出點兒什麼事兒。
這之後的兩三天中,趙敬武就這樣一直和他哥哥蹲在炕上,談啊談的,半夜三更也聽的見他老哥倆竊竊私語,大約是趙敬村在向他兄弟講玉龍拉措湖村的那過去很久了的事兒。
曹梅聽到隻言片語,也不問任何,於是她較放心的想,他大伯早就該給他兄弟講講這個了。之後她安安心心地回屋睡覺了。
也正是這個午夜,趙敬武和他哥趙敬村,像兩隻夜行動物,無聲無息地溜出了門。
天邊有昏黃的光熹微閃爍,照老家的說法,那是在“亮雪眼”,造物主也許又在醞釀著一場比上一次更大的暴風雪。
兩兄弟什麼也不說,彼此心照不宣地,很快出了院門,一個往東,一個往西,迅速消失在暗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