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頓時沉寂了下來。沒有人再說一句話，也沒有人想正眼盯著他們的首領看一眼。人人都意識到，有一個遠比征服趙敬武嚴重得多的事情，馬上就要從郭疙瘩的嘴裏吐了出來。
郭疙瘩果然開口了，卻故意說得輕描淡寫的。
他說：“十多年前，我在老家失手殺了人，才逃到了這高原雪域來避難的。”
“為了啥事兒啊？”邵強問道。
“啥事兒？唉，P大點兒的小事兒。咱老家有個支書，是個大嘴巴。十多年前，我在他的水庫工地幹活兒。這活兒重，國家上頭給的糧食他貪汙去了一半，這還不算。這大嘴巴每天還都在工地裏搶吃我們大夥兒不多的夥食，這樣嘛，也沒人想跟他過不去，他吃也就吃了。
有一天，我收工動作遲了點才過去拿玉米麵餅子，隻剩下一小塊了，也就是一角了，俺自己都不夠吃，他硬要我掰一半給他吃，我不給，他仗著自個兒的官大，掄起拳頭，一下就狠狠地揮打了過來，這一拳砸在我臉上，打的我當時感覺這臉上的鼻梁骨都有點歪了，還鼻血直流。我呢，也就火了，就順手給了他一斧子……”
一屋子死一般的寂靜。現在大家都明白了，原來他們的郭首領，有尾巴被別人給踩著，所以他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的……才想的，咋地今天他對這後半場的戰爭，一下就突然改變了態度，搞的大家都有點快認不出來他了。
邵強打了個寒顫，問：“那後來呢？”
郭疙瘩閉上了眼睛：“後來？沒有後來了……那會兒我跟師傅在工地上學做木工的，斧子磨得鋒利鋒利的，嚓的一下，就那麼一下，他媽的這個大嘴巴的半個腦袋就沒了，就像我這個手指頭似的，真他媽的不經剁……”
他從被窩裏伸出了殘缺的手掌，仔細瞧著，突然嚎嗷大哭起來：“一個大活人啊，一下就沒了，沒有了……我不想殺他的，真的，我不想殺人的啊！天啊，要知道，我為他傷心過無數個夜晚。”
人人噤若寒蟬。煤油燈爆出了最後一個燈花，眼看著很快就要熄滅了。
郭疙瘩終於傾倒出了積壓在胸中多年的塊壘，心裏似乎好受多了。他睜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每個人臉上是什麼表情，一邊平靜地說：“我的底細今兒就算是全交給你們了，誰要是想拿這事兒去告發我，領個什麼賞的，我也沒啥怨言！這是命，我沒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