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疙瘩這才明白他弄錯了，趕緊說，“不是上山，是在多折河邊幹。”
老頭頓時陰了臉，汗珠不知不覺地冒了出來：“上山，我去，下河，我不去。你們回去想好了，再來找我吧。”
趙敬武和郭疙瘩兩人麵麵相覷。他們倆原本隻是想先在多折河幹幹再說。兩人輪番著說服老頭，但吳川再也不開口了。
趙敬武把郭疙瘩叫出了門外，商量了一陣，定了：上山就上山！
倆人又重新進去跟老頭一說，他立刻返身拿出了一個早已經收拾好了的小包袱，跟著他們倆出門了。
趙敬武心裏突然一陣怵然：媽的，這老幫子真的是能掐會算？
剛一跨出門，吳川卻又返回去，呆立在門邊，久久地把他那個收拾得還算整潔的破土屋子打量了好半天；那眼神，仿佛是跟這個家永別似的。趙敬武覺得蹊蹺，卻不好多問什麼；心裏卻蒙上了一層不詳的陰影……
回到村子，郭疙瘩帶著這個老頭上他家去住了。趙敬武向家裏走去時，半道上聽福建嚇明說菊花回來了，一喜，家也未回，直奔雜貨鋪。
這陣子，趙敬武上酒店去探過頭好幾回，都沒逮著空子跟菊花單獨聊過。有個晚上，他借故過河遛馬，悄悄去了菊花的酒店敲門，卻發現門鎖著，菊花又進城去了。
上百裏路，坐馬車也要走上一整天，趙敬武為她擔心著，時時留神小酒店的動靜，久等不回來，心也就慢慢地涼下去了。沒想到，現在她又突然回來了。
菊花仍然坐著“馬幫王”和他的夥計趕的馬車回來了。趙敬武趕到時，正看見她滿頭是汗，在忙著收拾剛從馬車上卸下來的布匹、香煙、糖果、酒之類的雜貨。她店裏的這些東西，曆來都是托過路的馬幫從城裏捎過來的，跟著“馬幫王”去城裏進貨，這她還是頭一次。
然而趙敬武仍沒見到“馬幫王”他到時，這漢子又已經走了。
好久不見麵，菊花看見趙敬武高大的身影閃進店裏來的時候，仍然十分高興。酒店久未開張，裏麵的塵土味很重，沒有一個顧客來，隻有他和她，就站在店中間說這話。
菊花臉上帶著從未有過的興奮。她告訴了趙敬武不少新鮮的事兒：前些時候，德格縣城裏到處都是紅旗、標語、整天都有人上街遊行，喊口號，說是慶祝遙遠的北京城裏誰誰倒台了，誰誰又上台了。那些名字趙敬武聽著都覺的十分陌生，他對此也沒有絲毫興趣。耐著性子聽菊花說累了，趁她擦汗的當兒，連忙問：“‘馬幫王’兩次打村裏過，為什麼都不來看我？”
“人家忙著發財呢！”菊花遲遲疑疑地說：“現在他那‘馬幫子’又擴大了，還打算去更遠的地方販貨呢！”
“怎麼，他沒去淘金啦？”趙敬武吃驚地問道。
“淘啊。金也淘，馬幫生意也做，雇了一大幫人，人家現在兩頭都不誤。”
“你別人家，人家的了，”趙敬武悶了一下，繼續說：“也不見的他哪頭都不誤的。”
“什麼？”菊花突然抬頭看了他一眼，停頓了兩秒鍾時間，見趙敬武默不作聲的，又低下頭整理她的那堆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