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說本來想駕馬車進城到我下榻的賓館接我的,但他終究沒有那麼做,因為他想起了曾經的一次教訓,所以就把馬以及馬車都留在他的朋友那裏。
村長說有一次他到城裏來置辦東西,由於買的東西有點多,而且還挺沉,於是決定把馬車駕進城裏來,想把貨物拉走。可是,他剛進城沒多久,就被相關人員給逮住了,說是影響交通,有損市容。相關人員還說了,如果馬在街上拉屎還會影響城市環境衛生,也會帶來一些疾病。總之,說了一大堆,連車帶馬都差點被扣了下來。結果村長不僅要重新雇車把貨物拉到城外,還因為擅自把馬車駕進城裏而被罰了款。
“影響交通,這我承認是有點影響,”說起那次遭遇,村長依然憤憤不平,“有損市容也可以理解,但要說影響城市環境衛生就太霸道了。因為我已經在兩個車轅之間掛上了一塊編織袋。如果馬真的拉屎,編織袋一定會接住的。當然,要是馬在半道上撒尿,那倒是沒有辦法,總不能在馬的肚子下麵吊個尿壺吧!”
一聽村長說“總不能在馬肚子下吊個尿壺吧。”這話我就想笑,心想那畫麵一定美如畫。
看到村長如此激動,我很想勸一勸,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好該怎麼勸,隻好做出一副對村長的遭遇表示同情的表情。
“環境衛生,我不太懂。”村長繼續說,“可是我覺得城裏的衛生也不怎麼樣,垃圾到處亂扔,臭氣熏天的。那些垃圾堆被流浪貓、流浪狗一光顧,再被風一吹,弄得滿地都是。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很多商鋪門前的人行道上,大人還鼓勵小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拉屎撒尿,這難道就不會影響環境衛生嗎?難道你們這些愛幹淨的城裏人從小就是這樣教小孩子的嗎?真是無法理解啊!”
村長越說越激動,就差沒有揮舞著拳頭了。
村長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中雖然一直充滿了抱怨,但他也並非是在信口雌黃,這種現象確實存在。我也曾親眼目睹過。我搜腸刮肚想了老半天也找出能反駁村長的話。
我隻得安慰他說:“平常心,平常心。”
雖說是平常心對待,但有時候在人行道上不小心踩到了屎我也會忍不住罵幾句,雖不至於太難聽,也算是泄一泄心頭的氣吧。
其實,城市是個很不幹淨的地方,城裏的高樓林立,使得空氣無法順暢地流通,如此一來,城市就像是個大的魚缸。生活在城裏的人,就像是魚缸裏的魚,一條魚吐出來的水又被其他的魚吸進去,同時自己吸進去的水也是其他的魚吐出來的。而我們每一次吸進肺裏的空氣都混有其他人呼出來的氣。在上百萬,乃至幾百萬人口的大城市,有誰能保證所有的人都是健康無病的呢。我看未必,至少醫院裏的病人就有很大的嫌疑。
就在村長的憤憤不平中我們來到了他的朋友那裏。
村長朋友家就住在縣城邊上,一棟三層的小洋樓,應該是他自己蓋的,還帶有一個小院,看起來挺不錯的。至於他們是如何成為朋友的,我不得而知,也沒有問過。
我們就在院子的門外停了下來。司機還是那麼熱心,全程一刻也沒閑著。
卸了貨,我付了錢並對司機道了謝。在付錢時,我沒有任何緣由,就想多付5塊錢。
“怎麼多5塊錢?”司機數了一下手裏的錢之後說,然後抽出其中一張麵值5元的人民幣退給我。
“不多,剛好。”我笑著說,並盡量表現得很自然。
司機看了看村長,一臉的疑惑。
村長沒有說話。很顯然村長也不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做,但也不好當麵阻止我。後來在我們去支教點的路上,村長終於還是問起了這事。
“其實,嗯,我不是打臉充胖子。”我說,“我之所以多付5塊錢,那也是他應得的。平常老百姓,誰都不容易。他幫我們忙前忙後的,那算得上是一份情。再說了,就算找個小工幫忙也不隻那點錢呀,另外,大早上的人家小工還不一定願意幹呢!”
“那你打算給我多少錢呀?”村長笑著說。
“沒有。”說完,我自己也笑了起來。
司機沒再堅持將錢退給我,而是從自己的褲兜裏掏出一包煙,抖了抖,幾支煙蒂露了出來,然後遞到我麵前。我沒有接他的煙,我又再一次跟人解釋說我不會抽煙。
村長接過司機遞過去的煙,也從自己的煙盒裏抽出一支遞給司機,然後兩個人相互說了聲謝謝。村長謝謝司機幫我們拉了貨,司機謝謝我們讓他有生意可做。接著他兩又相互為對方點了煙,又說了一通謝謝之類的話之後司機調轉車頭,一會兒就沒了影,隻聽到漸漸醒過來的城市傳來的一陣接一陣的喧鬧,充滿了煩躁的味道。
三輪車消失之後,村長猛吸幾口煙,然後將煙頭扔到地上,又用腳碾了碾,確認完全熄滅後,叫上我準備進到院子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