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走到門前剛抬手那扇包了鐵皮的門卻從裏麵打開了。眼前出現一個頭發有些淩亂的中年男人,可能是早上剛起床頭皮有些癢,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撓著頭。中年男人上身穿一件衣領已經皺了的舊T恤衫,下身穿一條同樣是皺巴巴的大褲衩,腳上拖遝著一雙拖鞋,整個人看起來一副剛睡醒時慵懶的神態。臉上還留有涼席枕頭的印痕,一條條的,微紅的麵龐看起來像一塊剛出爐的烤肉。

村長立刻把我介紹給中年男人:“這是蒙老師,大學生,昨晚跟你講過的。”

看來眼前的中年男人就是村長的朋友,這家的男主人。

中年男人立刻打起精神,收住剛剛還在哈氣連天的神態,表現出很大的熱情,說:“幸會,幸會。別光在外麵站著呀,快請進。”說完他又把門拉開一些,側著身子表示歡迎。

我剛走了幾步,我們都還沒有進去,一條毛茸茸的大狗就從院子裏跳了出來,蹦蹦跳跳的,很是興奮。不知道是對我們的到來表示歡迎,還是因為終於被放出院子而激動不已。

雖然我家也養了多年的狗,但對小動物的一些舉動所要表達的意思我從來都沒有研究過。因此,當那條大黃狗在院子門口蹦蹦跳跳激動不已時,我還是不敢進去。我一看它那個樣子,心裏總有些擔心它會撲上來咬我一口。

我就站在原地不敢動。

看見我遲疑不敢進去,中年男人叫了一聲:“大黃”。

那條大黃狗立馬就坐到地上,嘴裏哼哼唧唧的,一副委屈的樣子。與此同時,從院子裏走出來一個小男孩。小男孩臉上同樣也有涼席的印痕,皮膚黝黑,一看就是整天在外麵瘋玩的樣。小男孩光著頭,額頭還有一處傷疤,結痂的四周都被摳掉了,隻留中間黑黑的一塊。新長出的皮膚上明顯看得見還滲出一些血絲。

小男孩來到外麵,然後騎到狗身上去。狗想要咬住小男孩,可是兩隻耳朵已經被小男孩抓住了。小男孩就像在騎自行車一樣,嘴裏卻喊著“駕、駕、駕”。

一人,一狗,就在院子門口玩得不亦樂乎。

院子地麵上的水泥地有點粗糙,但很幹淨,除了一堆馬糞。村長看見了地上那堆影響了和諧的馬糞,臉上立刻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而主人家卻好像根本沒有看見似的。

馬的韁繩被拴在馬車的車轅上。馬頭被套在一個編織袋裏。袋子裏裝著的應該是玉米粒。我們進去時,那匹全身烏黑,四蹄雪白的馬連頭都不抬一下,專心致誌地嚼著食物,嘎嘣嘎嘣作響。

一看到那匹馬,我腦海中就浮現出四個字:烏雲踏雪。

主人問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學校,我告訴他一會兒就得走。主人聽了作出一副很惋惜的表情,然後又說要留我們吃了飯再走,但都被我謝絕了。

每個人,每個家庭都有他們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習慣。我不想打擾人家的生活節奏,況且第一次到人家裏去,更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我堅持到外麵吃早餐。在這件事上,村長雖然不怎麼理解我的想法,但還是和我站在了一起。

架好了馬車,裝上行李,村長又折回院子裏打算清理掉那堆馬糞,但是被男主人攔了下來。

剛剛還說要留我們吃早飯的男主人,現在卻像是要趕我們走的意思了,不過我想他應該是擔心村長會找機會親自把那堆馬糞清理掉才會這麼做的吧。

我們在路上走了一會兒,然後在路邊的一家早餐店停了下來。老板很熱情,但店裏的生意好像並不怎麼好,可能是在城市邊緣,人流量少的緣故吧,也有可能是那時候天色尚早,很多人都在追蝶逐夢呢!

我和村長各要了一碗粉,但我並不怎麼有胃口。我感覺自己就好像是患了胃潰瘍一樣,總感覺有一股氣頂著心窩。可能是很久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了。自從畢了業之後幾乎就沒有吃過早餐。也有可能是早上起得太早,睡眠不足的緣故。隻要睡眠不足,我就覺得惡心,幹嘔。早上村長他們把我叫醒以後,我就一直覺得有一股氣頂在心窩,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村長看見我在吃早餐時很矜持的樣子,說:“蒙老師,沒有胃口?那也得吃點呀,從今以後就吃不上了。”

村長的話頓時讓我覺得有點想哭,感覺自己好像是個即將被押赴刑場或是被發配邊疆的人一樣。據說即將被執行死刑的人,在上路之前都好吃好喝伺候著,不知是真是假。

村長的胃口倒是不錯,不僅把他自己的那份吃得幹幹淨淨的,又把我碗裏剩下的也扒拉幹淨,連湯都喝得一滴不剩,就差沒有舔碗了。

吃完了早餐,村長又到隔壁的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然後我們上路。

走了沒多久,拐了個彎,來到一條柏油路上。上了柏油路就算是徹底出了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