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在我鋪床的時候就發現了床上有掛蚊帳的架子,可我並不太在意,我根本沒有想到山區的蚊子會那麼多。我總是覺得,城裏的蚊子會比山區多,因為城裏的環境衛生要比山區糟糕很多。而且,山區樹木多,天氣比較陰涼,蚊子相對應該會比較少。但事實是,到了該出現的季節,蚊子這種東西哪裏都有,而且山區的蚊子比城裏的蚊子好像還更加的瘋狂,這可能是因為它們好不容易才能開一次葷吧,可不得好好飽餐一頓嘛。所以,當我不把它們當回事,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恩賜。
掛好了蚊帳之後,我鑽進蚊帳下麵,心裏很想罵一句:傻逼,有種進來咬我呀。
躺在床上,心裏油然升起一股成就感,蚊子是再也不能對我怎麼樣了,可我卻再也睡不著了。
身上越來越癢,我總忍不住伸手去撓,越撓就覺得越癢,越癢就越忍不住伸手再撓,腫塊也腫得老大。就這樣,在床上折騰來,又折騰去。
我越是折騰就越是覺得窗外的紡織娘發浪的聲音讓人心生煩躁,讓人無法入眠。實際上,紡織娘一直都是那麼瘋狂,一直都是那麼浪,隻是,自從醒來以後就一直跟蚊子在鬥智鬥勇了,所以,也就忽略了外麵此起彼伏的浪調了。
夜真是太漫長了,我又在床上翻來覆去的,良久,還是無法入睡,於是我將手機掏出來玩玩。一邊撓著身上被蚊子叮咬過的地方,一邊翻看曾經隨手拍的照片。當翻到一張我曾經偷拍陳雨馨的照片時,我竟突然有點想她了。
陳雨馨很不喜歡照相,除了非照不可,平時她基本是不照相的。那時候,陳雨馨發現我偷拍她的時候還老大不樂意,非要砸了我的手機不可,最後我用了兩根冰淇淋才把她擺平。看著照片裏的陳雨馨,我突然很想給她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可是山區哪裏會有信號呢。
雖然明知道沒有信號,但我還是拿著手機,走到院子裏試一試。我把手機舉起來,高過頭頂,然後仰著頭盯著手機屏幕在院子裏走了一圈又一圈。
很顯然,還是一點信號都沒有。山區沒有信號,我早就知道了,但我還是這麼做了,或許隻是想給自己一個更加明確的答案吧,抑或隻是無聊之下為之。不,是因為我對陳雨馨的思念越來越強烈了,所以自然而然就那麼做了。因為想念她,我忘了害怕,忘了身上的疼痛。
在院子裏走累了以後我回到床上,打開手機裏的音樂播放器,可是,窗外此起彼伏的紡織娘的叫聲,就算我把手機放在枕頭邊,也還是覺得音樂的聲音太小,總也聽不清。於是我找來一個鐵桶,將手機放在鐵桶裏。瞬時就感覺聲音不僅變大了,還有種立體聲的感覺。
躺在床上,聽著歌,一邊撓著身上的癢癢。雖然身上很多地方已經腫了,但至少蚊子已經不再能叮咬到我了,這讓我多少感覺心情好一些。
正當我躺在床上,一隻腳搭在另一隻腳上,準備享受的時候,音樂卻停了。手機徹底沒電了。
當電池裏儲存的電消耗完以後,手機就如同廢物一般。在支教點,本來手機就收不到信號,因此既不能打電話,也不能發短信,現在連歌也不能放了。這時手機於我而言,還不如一塊石頭,至少我還可以用石頭鋪在路上。
在黑漆漆的夜裏,我睜大了雙眼,卻什麼都看不見,隻有黑漆漆的一片。我想盡快讓自己睡著,但窗外紡織娘的發浪卻叫得人心煩,翻來覆去的總也睡不著。於是我開始數綿羊,但我就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越數越來勁,折騰了很久。中間起來喝了五次水,卻撒了七次尿。每次撒完尿以後都在院子裏走了一會兒,當感覺有些睡意了就回到床上躺著,但也僅僅是躺著而已,我還是睡不著,連剛剛還感覺到的那一絲睡意也蕩然無存了。窗外的紡織娘讓我極其心煩,我開始變得越來越煩躁,我隨手抓起枕頭就往窗外扔了過去。但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就連枕頭落地的聲音我都聽不見,滿耳朵聽到的隻有紡織娘發浪的聲音。
天亮了,紡織娘的叫聲漸漸消失了,蚊子也散了。然而我卻迎著朝日,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