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於心不忍(4)(1 / 1)

“真的,我一直都想不通你當初是怎麼騙的張冉冉。”

我哼著歌放聲大笑,我知道他一直因為那件事對我耿耿於懷,大學這幾年雖說在一個宿舍低頭不見抬頭見,但他從來都是一副對我愛理不理的樣子。我說:“你先告訴我,張冉冉當初是怎麼騙的你?”說完,我們都笑了。他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我們來了一個同誌式的擁抱。夜幕降下來,不久後就會迎來黎明前的曙光,我們幾個收拾了腳下的幾打啤酒瓶,肩並肩站在一起,仰起頭對著空曠的校園高吼:“再見了,我的大學!”

從樓頂上下來,我們回到宿舍裏,我親眼目送他們拿上行李走出校園。從此,大家將各奔東西。那一刻,一股熱浪在眼角翻滾,我在心裏默念著:“再見了,我的兄弟們。”

我想,我之所以決定留下來考研,是因為我太舍不得這裏的點點滴滴,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一個十分戀舊的人。

在酒吧裏,老萬給我擺出不下一百個要忘記杉菜的理由。我仔細想了想,都很有道理,但是一想到杉菜那副惹人憐愛的模樣,再多的道理都是扯淡。我說過,我是個戀舊的人。

從酒吧走出來後,我感覺渾身輕飄飄的,如果插上翅膀估計馬上就會飛起來。我搖晃著越過酒吧前的柵欄,學校就在對麵,我甚至可以看到穿著幹淨的T恤衫和牛仔褲的學生們三五成群悠閑地在校園裏散著步,小情侶們一對一對牽著小手,親著小嘴兒……我感到頭腦一陣眩暈,腳底下的棉花在節節升高,我站不住了。突然,一輛黑色小轎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

“活膩歪了?長眼了嗎,不知道看路?”

被他這麼一喊,我好像突然來了精神,我正了正身子,把近日來所有的悲憤全都翻騰出來,指著快被我瞪出來的倆眼珠子大聲吼叫著:“你大爺的,睜開你眉毛底下那倆煤球看看,爺這長的是什麼!”

有的時候,人的脾氣就像彈簧,你弱他就強。當我把他想成了南方鬼子時,突然就有了想揍他的衝動。

話剛說完,小轎車上又下來一個人:“林峰,是你呀!我當是誰在這犯愣呢。”

車上下來的是蘇謹彭,是我在上麵未及提起的老三,宿舍裏跟我關係最鐵的一個小子。

我左搖右擺地對他說:“行啊你,蘇老三,畢業剛沒幾天你連司機都雇上了。”

“你大爺的,那是我爸公司裏的司機,順路給我捎過來而已。”說罷衝車上那個賊眉鼠眼的家夥擺了擺手,“謝謝你了,小王,我到了,你回吧。”又轉頭攙住了搖搖晃晃的我,對那小子說:“這是我一哥們兒,喝高了,你別介意啊。”車上那廝立即露出一副獻媚的嘴臉:“哪能呢?剛才我的話也重了。”

等車開走之後,我追在後麵用力啐了一口痰,還是帶血的。蘇謹彭連拉帶拽地把我放到自己背上,邊走邊嘟囔著:“真該給你扔黃浦江裏啃黃沙。”我說:“行啊,你把來回的機票也給報了吧。”他用手用力把我的屁股往上托了托:“你這腔調怎麼那麼像餘秋林呢?”說完我們都樂了,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警告我:“你要再動,咱倆就同歸於盡了。”我依舊樂得渾身亂顫,最後我們一齊英勇地栽倒在宿舍樓前的草地上。據說,蘇謹彭長那麼大連一袋白麵都沒扛過,是我開墾了他背上的那塊處女地。

天真藍啊,我和蘇謹彭頭枕著草地,看天上遊走的雲,一片一片,那麼生動,那麼鮮明。

他說:“林峰,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還沒從失戀裏走出來?”

我幹笑了兩聲說:“你別逗了,屁大點事兒還值得讓我記一輩子?”

他歎了口氣:“其實林峰,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挺重感情的人,真的,你還記得謝言嗎?”

謝言,猛然聽到這個名字,我感到周身一陣冰冷。自從那件事情之後,沒人再在我麵前提起過這個名字,但是我記得她。多少個被雷雨驚醒的夜晚,我滿頭大汗坐起來往肚子裏一杯一杯灌白開水,每當那時我的腦海中都有一張淚流滿麵的臉,她邊流淚邊對我說:“林峰,我知道你不愛我,但你一定要幸福,因為你幸福,我也就幸福了。”那個人就是謝言。

我從草地上爬起來,往事種種,以排山倒海之勢在我眼前鋪展開來。我以為那些我不忍心想起的人和事,總有一天會在時間的深淵裏化為微塵,然而過去那麼久了,那些人、那些事依然在我的記憶深處靜躺著。我忘不掉。

穿著幹淨T恤衫的學生們在我們麵前穿行著,呈現出一副生機蓬勃的美麗畫麵,我突然覺得很傷感,那是突然來自骨子裏的一股難以名狀的傷感。很想就這樣破裂算了,把自己破裂在這優美的畫麵中。

“我決定考研了,蘇老三你告訴我,我、我們,以前、以前那些不是玩意兒的事,我們和那些事,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垂喪著頭語無倫次了。

“你吃耗子藥了,林峰?說話顛三倒四的。”

“去你大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