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研究權力的兩麵性,或者說兩種不同的權力動機,其實質性特征和表現形式以及二者的區別時,麥克利蘭從一些初看起來與此不相關的理論中得到了啟示。按照傳統的社會心理學和政治學的說法,領袖人物應當具有超凡的魅力,讓追隨者感到必須服從他,忠實於他,按他的話去做,為了他而獻身;在被領導者心目中,領袖是具有超自然力量的超人,他的權威和權力壓倒一切,無所不在。持這種傳統看法的人認為希特勒和列寧都屬於上述領袖人物之列。那麼,他們的看法是否正確?
抱著這樣的疑問,溫特在肯尼迪總統遇刺身亡後向一組管理學院的研究生重放了肯尼迪就職演說的電影片,值得一提的是,肯尼迪在當年的學生心目中是一個典型的領袖人物,魅力和影響力很大,影片又非常動人。但是,調查結果卻令人大為意外,這些追隨肯尼迪的學生在深受感動之後並沒有變得更加願意服從、遵循、忠實於領袖人物的思想,相反,他們更加相信自己的力量。這說明,過去對領導者如何影響被領導者的看法並不正確。領導者不能依靠個人的魅力強迫自己的追隨者服從,而是必須幫助被領導者增強自信心和能力,激發他們的熱情,認清自己的目標和使命。最早提出領袖個人魅力概念的韋伯也認識到,領袖要靠“激發”追隨者來實現領導。領導的過程不是強迫,甚至也不是說服,而是認識自我。為此,領袖必須深切了解群眾的需要和希望,形成共同的意誌和目標,把大家團結起來。
顯而易見,過去對領導者的印象和描述反映了個人化權力動機和個人統治的特點;溫特等人的研究成果反映了社會化權力動機和為眾人謀利益的領導者的特點。個人統治對於非常小的群體也許還是有效的,在大型組織裏則必須使用更社會化的方法來施加影響。而社會化權力和社會化領導方式包含著一個似乎自相矛盾的命題:真正有效的領導者必須把每一個被領導者轉變為自覺的領導者,即自己領導自己。
由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權力的消極麵或者說個人化的權力,其主要特征是“統治—服從”關係:如果我贏,你就得輸。這是一種原始的、幼稚的權力表現。其具體形式往往是征服、侵犯他人,把被領導者看成工具而不是動力。自認為是工具的人隻能被動地遵守命令,用處不大;統治這些人隻能給領導者帶來膚淺的滿足。這方麵最極端的例子是奴隸勞動,而奴隸製度顯然是人類曆史上最沒有效率、最差的勞動形式。
權力的積極麵或者說社會化的權力,主要特征是幫助群體確定共同的目標,並主動提供達到目標的途徑,讓群體成員感到自己是強者,有能力實現目標,社會化權力的行使者在施加影響的時候,目的是為他人或眾人謀利。他們把被領導者當做動力而不是工具,即使是最獨裁的領導者也要讓自己的追隨者感到有力量為了最終目標奮鬥,否則不可能成功。對於未能身臨其境的外人來說,這一點往往很難令人相信,因為有些領導者的“統治”如此有效,讓人不得不猜測他們采取了高壓辦法,所以外人往往傾向於把權力的積極麵解釋為權力的消極麵。其實最佳的領導效果不是赤裸裸的統治所能達到的。
三、預防偏差與誤解
在實際生活中,個人統治和社會化領導之間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差別,相反,二者的區別有時是相當細微的。有些領導者在不同場合交替表現出兩種權力觀念。更主要的是,任何領導者都要采取主動行動和發揮主導作用,否則就不成其為領導者;但是如果主動和主導作用過強,又容易滑向獨裁者的模式。這種危險性對於那些有能力為群體確定共同目標和激發群體成員熱情的領導者特別嚴重。因為在這樣的條件下領導者和被領導者雙方都有可能逐漸形成偏見——隻有領導者最正確,於是領導者的作風也就不知不覺地由民主型轉向了獨裁型。
對上述轉變的防範措施主要有:一是領導者要警惕,注意尊重群眾的願望和要求,不把群眾當成被統治的工具;二是建立民主製度監督領導者,一旦他們不再代表選民利益便及時予以撤換。
麥克利蘭在這裏強調的主要就是這些內容。他指出,許多研究人員和實際領導者都錯誤地理解了實行有效的、社會化的領導方式,經常把它混同於個人統治。而一般人更是普遍認為領導者的基本職責在於“決策”,即獨斷專行地憑借個人權力和威勢“拍板”,這完全是一種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