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三人看了看竇亭。礙於竇氏的麵子,劉海賠笑道:“竇大人,馮大人言之有理啊,且稍等一下吧。”
此時,珠簾後發出一陣怒斥,似是皇後的聲音,竇亭心中疑雲重重。皇後雖然仗寵恃驕,但從來不會在皇上麵前發出如此大呼,竇英華亦在內殿,不知發生了何事,此時又有器皿狠狠撞擊金磚之聲伴著宮人恐慌的驚呼傳來。
竇亭不由嘩地站起,馮章泰亦滿麵焦急地站了起來,右手更顫,胸膛起伏。
不久,伴著清脆的輕響,一人緩緩從琉璃珠簾中信步踱出,正是當朝權相竇英華。
眾人恭敬地揖首。
竇英華拿著一條絹帕,輕拭白嫩的臉頰上幾點褐色的藥汁,冷冷道:“雲兼、馮大學士,進去好生勸勸皇上簽了遺詔吧。”
竇亭直起身子,冷冷看了竇英華一眼,便同馮章泰閃入簾內。
竇英華看著竇亭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不由輕嗤一聲,“他也算我竇家人?分明就應當姓了軒轅吧。”
竇亭趕入內殿,卻見宮人正滿麵驚恐地縮著肩膀拚命擦拭著地上的血跡。皇後淚流滿麵,凝脂般的玉手一手扶著雙目緊閉的熹宗,另一手顫抖地握著精致的菊花瓣紋碧玉杯,喂著熹宗湯藥,嬌柔的聲音無限悲哀,“求陛下醒來,東庭和太子還要靠皇上啊……”
熹宗幽幽醒來,看到了皇後的淚容,卻大力地揮掉皇後手上的碧玉杯,聲嘶力竭地喊道:“賤人,你在給我喝什麼?你平日裏寵冠後宮,你的哥哥囂張跋扈,專營結黨,殘害忠良,朕念在你兄也曾為國立功,竇太皇太後又對我恩重如山,一忍再忍……”熹宗直說得蒼白的病容一片通紅,連脖子也紅了,啞聲道:“朕這一生對你竇家之人,寵之愛之,你的好哥哥卻想謀奪我東庭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朕一時半刻便要去了,馬上便如了你們竇家的心願,你難道連這一刻都等不得了嗎?”
在竇亭的心中,熹宗一向是溫煦和順,平易近人,甚至對親侍之人,也從不大聲嗬斥,對皇後更是百依百順,即便麵對飛揚跋扈的竇英華亦保持涵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熹宗如此發火,聽他聲聲竇家、句句斥責,不由羞愧得淚流滿麵,顫聲勸著陛下息怒。
皇後的臉色早已駭得煞白,嘴唇發著抖,淚水流得更猛,彎腰撿起碧玉杯碎片中所剩的棕色藥汁,一口倒進嘴裏,然後猛地跪倒在地,猛叩三個響頭。一眾宮婢、馮章泰和竇亭都驚呆了,全部跪了下來,呼道:“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皇後抬起頭時,額頭已是一片紅腫,玉麵涕淚交加,“皇上,吾兄大逆,臣妾難辭其咎,若是陛下去了,留下臣妾與弱齡太子,吾兄篡位,必不能容我孤兒寡母。臣妾雖出身竇氏,卻是軒轅家的人,陛下去日,便是臣妾為陛下殉葬之時。臣妾對陛下萬萬沒有二心,隻求陛下定要龍體安康,方可誅殺逆賊,匡扶軒轅!陛下。”
熹宗聽了皇後之言,呆愣了一會兒,終是頹然涕泣,哽咽著長歎一聲:“朕對不起東庭的列祖列宗啊。”說罷流著淚向皇後慢慢伸出手來。
皇後傷心地站起來,疾步走向熹宗。不想熹宗的臉色忽然大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滴滴灑在皇後的衣襟之上,觸目驚心。
眾人驚呼中,熹宗皇帝雙眼翻白,直挺挺地倒向龍床。
皇後淒惶地大叫一聲,提起裙子,往床上撲去,身上的琺琅玉器環佩之聲尖利刺耳。
竇亭和馮章泰也是淚流滿麵,站起來趕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