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慶二年三月初二,天下傳聞,突厥第一名臣果爾仁帶領火拔部在突厥天祭之際公然發動叛亂,使人刺殺突厥萬人景仰的女太皇,並在弓月宮中埋下炸藥,欲一並陰謀行刺突厥緋都可汗。多處宮殿毀損,宮人死傷無數,所幸緋都可汗有騰格裏保佑,雖受了重傷,性命卻無憂。
緋都可汗身心受創,幾次痛哭於樽前,直至暈厥,最後仍然勉力親自舉行了詹寧女太皇的火葬儀式。西域諸國紛紛遣使哀悼,西庭亦送來了西庭德宗皇帝親自寫的吊文,賜詹寧女太皇諡號寧帝。
同日,葛洛羅部伯克阿米爾聯合大理擊潰烏蘭巴托的火拔族,火拔族無論男女老少,均遭野蠻的屠殺,無一幸免。火拔這個姓氏從此消失在突厥的曆史中,而烏蘭巴托從此歸葛洛羅的阿米爾葉護所有。
之後,突厥歸還多瑪城及太子新妃洛果吐司之女與大理,並同意迎娶大理宗氏女為可賀敦,以修和好。
民間開始沸沸揚揚地流傳:那富甲天下的商人君莫問是一個婦人,甚至有人聯想到她其實是踏雪公子失散多年的妻子花西夫人。無論是大理段氏還是西安原氏都對流言不置一詞,而踏雪公子舊疾複發,閉門不出。
緋都可汗最寵愛的可賀敦,火拔家的熱伊汗古麗,因為被父親的叛亂牽連,受到了強烈的刺激,以至於小產,悲痛欲絕之下,得了失心瘋,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認識了,據說整日抱著一個長辮子的布娃娃哭笑成癲。仁慈的緋都可汗,不但沒有將其打入冷宮,甚至沒有撤去她的大妃封號,但是為了大妃娘娘的病情,仍然將其遷入以前女太皇住的冬宮。可汗憐木尹太子及阿紛公主年幼失母,便讓皇後代為教養,並重掌後宮。
元慶二年,突厥的雨水季節略微嫌長,老天爺似有下不盡的春雨,如同草原上淳樸的牧民懷念女太皇的淚水,又似在哀歎火拔家一去不複返的榮耀。
已是驚蟄時分,春雨仍是不停,宮人的汗水混著雨水,不停歇地修複著被炸毀的宮殿。緋都可汗左手纏著繃帶,坐在金玫瑰園的涼亭中,聽著淅淅瀝瀝的三月春雨,看著玫瑰花朵在雨中凋殘。
“降夫既旋,功臣又賞,班荷元勳,蘇逢漏網。寧帝奇後,天降樂聖,萬古流芳……”
“夠了!”
撒魯爾麵無表情地打斷了阿米爾,仍是盯著金玫瑰園,語氣中滿是諷意,“隻要先帝滿意就行了,先拿去祭了先帝再說吧!”
阿米爾躬身曰是。
撒魯爾微伸了個懶腰,若無其事道:“那些潛入地宮的老鼠可有蹤跡?”
阿米爾單腿跪下,慚愧道:“偉大的可汗陛下,地宮已塌,沒有發現踏雪公子的蹤跡,西安那邊亦沒有踏雪公子的消息。”
“原氏的暗人可有異動?”
“似是憑空消失了,無法查到。”
“他果然沒有死。”撒魯爾冷哼一聲,微側身間,似是牽動胸前傷口,眼中閃出一絲狠毒,口中卻念念有詞:“君不聞秦中踏雪,美而謙潤,敏而博聞,智者千裏,舉世無雙。這個踏雪,素有傲名在外,卻扮個又臭又髒的老頭,潛在先帝身邊,還能看著自己的女人與朕周旋數月,隱而不發,斷非常人。”
他的酒瞳瞥向阿米爾,“你且記著,這個原非白將會是我大突厥最可怕的敵人。”
阿米爾不易察覺地微抖了一下,繼續說道:“段太子回到了葉榆,葉榆皇宮內名醫如雲,至今不見太子麵眾,似是受了重傷。唯一令臣擔心的便是大理同君氏的暗人仍在附近徘徊,似是在搜尋花木槿……”
“住口,朕不要聽到她的名字。”撒魯爾暴喝一聲。
阿米爾立時噤聲,卻見撒魯爾胸膛起伏,然後捂著傷口頹然倒地。阿米爾急忙上前查看撒魯爾的傷勢,所幸沒有崩出血來。
撒魯爾平複著自己的呼吸,強自隱下胸口的傷痛,對著阿米爾忽地微微一笑,“自今日起,嚴密搜索,原非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至於那個賤人,”他冷冷道,“立誅之,提頭來見。”
春雨似澆到了阿米爾的心底,讓他感到冰冷,他垂首看著大理石的地磚,隻覺眼前從小一起長大的君主,原來是這樣的陌生。
雨聲漸止,玫瑰瓣上顫顫地滴著水珠,如美人玉顏淚不止。
君臣一陣沉默。
撒魯爾癡癡看了一陣新雨嬌蕊,慢慢啟口道:“朕想重新為拉都伊舉辦葬儀,追封為可賀敦,你去替朕挑個日子吧。”
阿米爾眼中淚光隱現,“葛洛羅部替拉都伊叩謝陛下隆恩。”
撒魯爾抬手讓阿米爾退去。
他又看了一會兒碧葉晶珠,喚了聲:“阿黑娜。”
不久一個老宮人前來。他低聲問道:“她可好?”
阿黑娜跪啟道:“大妃娘娘還是日夜不眠,終日抱著花姑子啼哭不止,她想見太子和阿紛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