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受不到針的分量,卻能感受到它紮在手心的疼。
細針不長,好象專門為骨笛設計的,恰好在吹孔的孔膜之下。我看了看自己手心的血跡,這麼小的一根針,卻很容易刺穿皮膚。
衛衍恰好在這時候進來:“傻丫頭,又在想什麼呢?”
他的眼睛總是在笑,卻多了幾絲魚尾紋,那些魚尾紋不深不淺地紮在我心裏,就像那根針。
幾個月前,他是沒有任何皺紋的。
然後他看到我手心的血跡,神色一變:“怎麼了?”
“沒什麼,不小心被針紮了。”
他狐疑地看著我,等著我給他詳細的解釋。
“容妃要我今晚取鄭王的血,完成她的心願。”我把骨笛遞給他,“取血的工具是,這個吹孔下麵的銀針。”
“孔膜若是破了,又如何能吹奏偷心訣?”衛衍小心地給我纏紗布,其實那麼小的一個針眼,沒必要興師動眾地纏滿一手的紗布。但我還是任他纏著,我喜歡他認真的樣子。
“換一個就行了。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我淡淡地說道,看著自己胖胖的紗布手忍不住笑了。
“我要聽實話。如此神秘的笛子,豈是普通的孔膜就能用的?”
我不忍心告訴他,怕他胡思亂想:“不告訴你。”
“告訴我吧。我一直對這東西很有興趣。”
“你求我啊。”我得意地看著他,總算落到我手裏了吧。
“好,我求你。”沒想到他想也不想就開口了。
“你怎麼這麼沒骨氣啊……”我有些失望,“我還等著你不肯,然後我就心軟了,然後就很大度地告訴你,讓你覺得我很貼心……”
他笑了:“我知道了,你很貼心。”然後他抱我入懷,“來,貼到我心口來。”
他的心跳的依然堅定有力,讓我有很強烈的安定感。
“告訴我吧。”他說話的時候,胸口的共鳴鬧得我的耳朵轟轟響。
我小聲代過:“用人皮。”
他抱我的手臂重了些。
是的,用人皮,而且要新鮮的人皮才能粘貼在骨笛上,隻有新鮮的人皮才有血的氣息,骨笛,是個噬血的家夥。
而且,隻能用我的。骨笛是我在用,它習慣了我身上的氣味。
本來不想告訴他,但他豈是個瞞得住的人,與其讓他發現,生氣,不如直接向他坦白。
他沒有說什麼,隻是呼吸有些重,許久,他說道:“年輕的時候,我很容易生氣,誰惹我生氣,我會殺了誰。後來,我用很多年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使自己不再輕易殺人,但是你知道嗎,我現在恨不得殺了她。我那麼小心地嗬護一個人,她卻千方百計要傷害你。”
我知道衛衍真的生氣了,為免他一時衝動做出點什麼事,連忙安慰他:“沒那麼嚴重,孔膜隻要一點點的皮膚,一點點就可以了。”
事實上,原本為了增添骨笛的神秘性,我想告訴衛衍取人皮的艱難。要恰倒好處地薄,要恰倒好處地有血絲,一塊達不到要求,就要作廢。像我這麼笨手笨腳的人,真要取成功,估計得去一小腿的皮。
我不能告訴他,否則他現在真的會殺了容妃。
“一點點也不可以!”他的語氣不容分說。
誰說任性是女人的專利?一個男人,一個老男人也會。
鄭太後派人傳話,說想見我。這幾日,她的氣色大好,已經能吃整整一碗的米飯。估計喚我過去,是想我陪她一起遊園。
我稍作打扮便立刻隨宮女前去。到那的時候,發現她請的不隻我一人。謹妃攙扶著她,身後還有幾個叫不出名字的嬪妃。從太後的眼神動作和謹妃的位置就可以得知謹妃如今深得太後寵愛。
“穆語來啦,來來來,和哀家一起賞花吧。”
“是,太後。”我上前,走在鄭太後身邊,謹妃朝我輕輕點了一下頭。
太後對身後的妃子們說:“你們陪哀家逛了半天,也乏了,想必無趣的很。都回去吧,今晚王上要親自奏樂,你們得打打精神去捧場。”
幾位妃子哪裏敢走,都紛紛表示要再陪太後。
我知道,她們是惦記著謹妃還沒走,心裏吃味著呢。
鄭太後說:“你們一片孝心,哀家知道。隻是王上那裏也有許多事情要打點,哀家這裏有謹妃和穆語就夠了。都回去吧。”
眾人這才跪安退去。
鄭太後見四下無人,擇了個僻靜處,又將吉月,如星摒退了,這才和我說道:“穆語,等一下哀家說的話做的事,你隻看在眼裏,不得與外人說道。”
鄭太後一臉顏色的表情和平日的溫和大相徑庭,我連忙正色答道:“是。”
然後,鄭太後突然厲聲對謹妃說道:“謹妃,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