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宮門深似海,邁出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後來哀家才知道,穆法曾經找過父親。是父親將他阻擋在外,父親不告訴哀家,是要讓哀家徹底死心。王上詔書昭告天下,哀家的去留就不再是一個人的事。”鄭太後帶著掩飾不住的傷痛回憶起那段往事。
“師父一定很傷心。被天子鍾情的女人身不由己,師父他想必傷心透了。”我能想象師父的痛苦,否則他不會用幾十年的光陰來等待一個永遠不可能等到的女人。
“哀家也擔心他會想不開,故而托人給他寄了一封書信,告訴他,哀家是個貪慕權勢的女人,有誰能抵擋天子的恩寵。哀家字字血淚,卻隻希望他恨我,怨我,然後忘了我。與其讓他念想,不如放手天涯。哀家隻是沒想到,他生性執著,卻執著至此。是哀家負了他……”
“太後,一切隻能怪造化弄人。太後能否給師父一個機會,讓師父明白您的心思?師父差穆語下山,為的就是尋求太後,得到當年他沒有得到的答案。”
鄭太後有些不解地看著我:“你的意思是……要哀家見他?”
我搖了搖頭,他們彼此相隔天涯,而且當年的虞息如今貴為鄭國的太皇太後,又豈能隨便和陌生男子見麵。
我取出骨笛,將它呈在鄭太後麵前:“這是師父下山前交給我的骨笛,裏麵留有師父的血,太後隻需略受些苦,滴下三滴血在這骨笛上,遠在千裏的師父就能感受到當年太後的情意。如今別說太後的身份不方便見師父,便是師父有心見太後,恐怕也有心無力了。”
鄭太後聞言抓住我的手:“他……他怎麼了?”
“師父年事已高,如今重病纏身,惟有此願,希望太後能成全。”
鄭太後伸手撫摩著骨笛,又疑惑地看看我,始終沒有言語。
我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或者在認為我胡說八道,不足為信;或者在懷疑我是不是內心藏奸;再或者,她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麵對過去。
門外響起一陣喧鬧聲。
“衛樂師,您不能進去!”
我聽到衛衍的名字,心下一動,既喜又遺憾,欣喜的是可以見到他,遺憾的是,或許再給我一點點的時間,鄭太後就心動了。
隨著衛衍一同進來的,還有侍衛。外頭響起急促的喊聲:“保護太皇太後!”
我心下一驚,預感到發生了什麼事,眼見著衛衍衝了進來,一把拉起我,像隻大牛護住小牛似的攬在身邊說道:“薛家的人動手了!反軍已經攻進東門!”
鄭太後神色一凝:“快帶哀家出去看看!”
衛衍攔在鄭太後跟前:“萬萬不可!鄭王已經命人死守和寧宮,派在下前來保護太後。鄭王讓太後放心,他一定會平息叛亂,凱旋而歸。鄭王命在下接太後到安全的地方,太後隨我來。”
“王上正與反賊抗爭,你叫哀家如何能安居一處靜等消息?哀家一把老骨頭,生與大鄭一起生,死也要與大鄭一起死。”鄭太後態度堅決,執意要出門。
我真是急了,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太後,您現在出去,手不能打,腿不能跑,不是添亂麼!”
衛衍默默地看我一眼,鄭太後也僵在一邊,隨後,慢慢地回頭,看得我低下頭不敢做聲。
“你說得對,哀家現在唯一能做的,不是衝出去衝鋒陷陣,而是要留在這裏,看著你。”鄭太後在吉月的攙扶下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說道,“吉月,把紅色櫃子裏的藍匣子拿出來。”
“是。”吉月按她的吩咐,取出藍匣子。
鄭太後緩緩地打開,裏麵是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公主可曾見識過這個?”
我搖了搖頭,那東西黑不溜秋的,不知道是什麼物件。
“這是哀家年輕時,隨先王前去邊界一個叫中原的國家旅行時,一個秘士送給哀家的。他說它叫‘火彈’,隻需用力一擲,便可產生強大的威力。別看如此小的一顆火彈,足夠炸掉整個和寧宮。”
我下意識地離那個聽起來像“壞蛋”的東西遠一點。
鄭太後將它緊緊地拽在手上,微笑地轉過頭看著我:“公主,若是吳王不願發兵救我鄭國,哀家隻好讓公主陪哀家一同到下麵賞花了。”
衛衍神色略顯沉重,連他都這副模樣,想必這個所謂的火彈一定威力十足。
我偷偷在衛衍耳邊說道:“以你的身手還不能全身而退麼?”
“不能。屋外有官兵把守,我若要出去,必定要和他們周旋一番,太後若是在這個時候投下火彈,別說這屋子裏的人,便是連和寧宮的宮牆,也要炸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