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北方的鄭國有大片大片的森林，高大蔥鬱，一看就經曆了成百上千年。就這麼被我們一夜之間砍伐完畢。若是在樹林稀少的周國，我肯定要被以亂砍濫伐的罪名抓去充軍的，好在是鄭國，更大的可能性是，被這一帶的地主貴族們拉回家蓋樓。
我們沒法順手牽幾根木頭蓋個小屋，卻能帶些山珍野味打打牙祭。最興奮的莫過於穆童，他從未見過一夜之間有這麼多戰利品，以前在九嶺山，運氣不好的時候，打一天的獵才打到兩隻兔子，秉著要吃就吃沒吃過的原則，穆統挑的全是大型猛獸。
但他又不能表現得太過高興，因為我正惡狠狠地盯著他。
穆童正色道：“娘，你和幹爹都受傷了，元氣大傷。這些東西正好給你們補補身子。”
我琢磨著昨天把房東的東西砸了，得送他點東西表達一下我的內疚之情，往車上看了看，決定送隻老虎給他嚐嚐鮮。
到住處的時候，大門緊閉。門上一張歪歪扭扭的字條上寫著：“幾位大俠，高抬貴腳到別處住宿吧，這些天的租金小的也不收你們的了。”
我氣得傷口處越發疼起來：“我還琢磨送他一隻老虎呢！他就這麼對我！”
衛衍靠在車上，蒼白的臉擠出一絲笑意：“你打算送人東西，就要說到做到。別人不想要，硬塞也要塞到人家手裏。”
我默默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探出頭來吩咐穆澤：“穆澤，咱們四個現在就你力氣大，你把門踹開！”
“啊！這不好吧，君子坦蕩蕩，我可從未幹過這等事。”穆澤振振有辭地說道，“不如我們到鎮上尋家客棧住下，不是更好？”
“客棧會收留你們，會收留我和衛衍麼？就算他們勉強也收了我們，會收留後麵那一車猛獸麼？客棧貴且不說，房間又小，另開兩間房也放不下那些東西，何況大晚上的一屋子腥味，跟你睡啊！”
穆澤被我反駁得無話可說。我們賴上的這個院子，又大又通風。因為偏僻，租金也少。天底下這麼適合的地方，除此一家，別無他處。
可是穆澤還是很猶豫，主要是他覺得硬踹門實在有違他翩翩君子的風範。我警告他，反正我得住在這，想什麼辦法由他，一刻鍾之內，我和衛衍得走進去。
穆澤沒辦法，想來他也沒欠我什麼，偏偏就吃我的威脅。無奈之下，他扛了隻三百來斤的老虎，略微有些吃力地飛到牆頭，往牆裏一扔，嚇得院子裏的雞“咯咯”直叫。
院子裏終於有了動靜。
“當家的！當家的，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掉下一隻老虎！”一個女人的聲音，尖細尖細的，一聽就知道是房東老婆。
穆澤擦著手上的血跡。
“房東，我們又回來了，送隻老虎給你嚐嚐鮮！你想吃什麼，我這外頭還有一車，是要我們親自給您送進去，還是您自個出來拿？”
大門終於打開，房東拖著一樣戰戰兢兢的老婆朝著我們媚笑：“幾位大俠，你們……你們回來啦？”抬眼看了看背後一大車大型猛獸，臉色又白上幾分，“幾位連夜打獵，很是辛苦……進來……進來喝口茶……”
自那以後，房東對我們畢恭畢敬，我明白他其實是怕我們。這個小鎮上的人們，從來沒有人敢深夜上那座山，更沒有人一夜之間打這麼多獵物回來，狼啊野豬啊也就罷了，老虎，熊也是一劍封喉的實在是沒聽說過。
可憐的房東一定覺得，倘若他不讓我們住進來，一定會把他當野獸處理了。
猛獸的肉和湯雖然腥味重了些，倒不失為補身子的好東西。好在是冬天，肉也不容易壞，在周圍鄉鄰的共同努力下，連吃帶扔，整整吃了十天，總算消滅幹淨。
我的傷勢好了不少，衛衍也似乎比原先更有精神了。隻是依舊一天老過一天。
不能再等了，我必須盡快知道他的過去，或者我的過去。
“衛衍，你有辦法讓我想起從前，對麼？”挑了一個他氣色好的日子，終於找他說了出來。
衛衍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曬太陽，羽絨折扇蓋在臉上。陽光暖暖地照著大地，驅走冬日的寒冷，一直暖到心裏。
聞言，衛衍把扇子拿來，直起身子看著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臉：“讓你記起從前，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但是……現在我不想了。”
我抓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為什麼？”
他抽回手，繼續靠在椅子上：“不為什麼……不想就是不想了。”
穆澤這個比女人還八卦的家夥，在聽說我要問衛衍恢複記憶的方法時，已經夥同穆童偷聽了半天。聞言立刻跳出來。
“對啊，為什麼不？你為此連青春都耗費了，現在小語也願意了，你怎麼反倒不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