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特別安靜,我在衛衍的懷裏。往事如畫般在腦海裏重現,一切塵埃落定後,我已是泣不成聲。
“小語,這些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你。世人都說你死了,我不相信,踏遍河邊的每一個村莊,就為打聽到你的一絲蛛絲馬跡。但是幾年過去,漸漸地也就心寒了。我總是說服自己你已經死了,你若是還活著,至少應該會回吳國。”
“以前的我已經死了,沒有吳國的公主,隻有你的小語。衛衍,我要說的是……童童,是我們的孩子……”積壓在心裏五年的秘密終於能親口告訴他,那些年,為了這句話吃的苦都算不得什麼,蒼天有眼,我們一家終於重逢。
衛衍的手一重,眼睛裏有令人眩目的光芒:“小語……你……你是說……”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是的,就是那一夜。童童,是我們的孩子。”
衛衍難掩的喜悅,卻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良久,顫抖地伸出手,捧著我的臉,就那麼看著。我看見他眼睛裏濕潤的東西,然後他將我摟進懷裏,像要我把我揉進他骨血裏一般。
“第一眼看見童童,我就覺得他會是我的孩子,但是不敢確定。你看我的眼神那麼陌生,我甚至連你都不敢確定……謝謝你……這些年,你一個人帶著童童,苦了你了。”
衛衍邊說邊不停地擦著眼淚,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哭得如此難以自抑。回想起尋找衛衍的那些年,那些從希望到絕望的日子,已經不是用言語能表達。時間真是個讓人忘記疼痛的東西,三年光陰,我對衛衍的恨已經淡忘,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絕不會選擇忘記。
我的忘記讓我們白白錯過三年,讓童童在擔憂和害怕中度過三年。這一千多個日夜,他一個孩子,是怎麼過來的,他從來就沒有跟我說過他叫思衍,也許,是那一次高燒後,加上年幼,忘了三歲以前的記憶。
“衛衍,我還想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困擾著我,成了我心中一根拔不出來的刺,我以為不理會它,忽略它就可以當作不存在,但刺就是刺,留在那裏,會讓傷口化膿,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疼痛。
“恩?”衛衍詢問般地看著我。
“當初,你對我好,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娘?”
我盯著他,不願意錯過他的任何一表情。有些答案明明心裏有數,卻還是要追問到底,是不是女人都是這樣的心思,自尋煩惱而已?
他將我摟進懷裏:“有些話說出來會傷人,就像你心裏頭的刺,拔的時候會疼痛,但痛過一陣就會痊愈了。所以,我要說的是:你三歲闖進我的生命裏,我留下你,的確有大部分的因素是因為安若,我和安若之間的情分,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但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可以懷念,不可以逾越。她現在過得很幸福,愛一個人,讓她幸福就好,假使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選擇放手。”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一如往常一樣撫弄著我的頭發:“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從你十三歲那年第一次開口叫我,我就已經喜歡上那個倔強的小丫頭了。”
我心中頓時釋然,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委屈:“你喜歡我……那你還那麼絕情地將我拒之門外……”
“你還那麼小,比我整整小二十一歲……跟了我,怕你會受委屈……”
“你不要我才叫我委屈……你讓我委屈了這麼多年……”
衛衍笑了:“早知道始終逃不開,我就不會浪費這麼多年時間。”
是啊,我們不該錯過,如果當初我再堅持堅持,如果聽到他親口說的話,一切的命運都會改變。
然而,時光無法回到過去了,就像衛衍的青春……
我們一同去看穆童,現在看他的心境已經完全不同,我依然是他的親娘,可是以前總覺得欠他一個爹,現在可以很得意地丟個爹給他。如此值得紀念的時刻來得太晚了些,小家夥居然在睡覺,睡夢中還掛著甜甜的笑意,讓人不忍打擾。
我希望時光永遠停在那一刻,衛衍拉著我坐在床前,看著睡夢中的穆童,寂靜無聲的夜,誰也沒有說話。就那麼互相望著,滿心的幸福。
天亮的時候,我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童童床上睡著了,身上蓋著衛衍的衣服,隻見衣服不見人。
穆童揉了揉眼睛問我:“娘,你怎麼到我房間了?幹爹呢?”
我想告訴他衛衍不是他的幹爹,從今天開始,你要叫他爹了。穆澤卻在這當口走了進來。
“童童,吃飯去,我和你娘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