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茹夫人,我和衛衍便即刻起程前往卓允所在的寺廟,禪雲寺。
禪雲寺,寺如其名,一蓋蓋到雲端處,從山腳往上看,山頂雲霧繚繞,不知道的,還以為踏至頂處,便可觸手及天。大約方丈想自己圓寂之後,離天堂近些,省去賄賂神仙的車馬費。
因為有了衛衍,爬山成了一件樂事。一路上他給我講著有趣的故事,在我走不動的時候還會發揚發揚革命友誼精神,把我背上一小段。摟住他的脖子,我真希望這條路一直這麼走下去。
終於隱隱可見寺廟棱角,果然還是繚繞雲間,更增添了幾分仙氣。
我問衛衍:“是不是和尚都是會武功的?”
衛衍想了想說:“應該不是吧,和尚有分好幾種。你看,比如那個胖和尚,應該就是在廚房裏當差的。”說著指向其中一位身形較寬的僧人。
他的話讓我略略安心,印象中的和尚都是個個身懷絕技,隨便挑一個都可以拿到街上做胸口碎大石。我擔心衛衍能力有限,要是以他一己之力單挑一眾和尚怕會吃虧。
一個小和尚走了過來,向我們行了個禮,問我們何事。
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來時我隻知道茹夫人的丈夫叫卓允,卻不知他出家的名號。
到底武狀元的名頭響亮,我嚐試著用卓允的俗名詢問小和尚,他居然懂了,指了指牆角邊掃地的僧人說:“施主口中的人想必是他,修白。”
陳舊的紅牆上,呈現出幾許剝落的痕跡,隻消輕輕一碰,就可以碰碎大片瓦解的牆麵。緊靠著牆的是一顆菩提樹,碩大無比,蒼翠的葉子密密層層,落下一地陰涼。
那個曾經扛刀持槍的武狀元,此刻正在那片陰涼裏閑掃塵土。誰能想到幾年前他曾那般風光無限。
“修白……”我走近他,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念著這個名字。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抬眼看我,隻消一眼,我便確信,茹夫人要我找的人就是他。
“施主叫貧僧所為何事?”他單手做揖,雲淡風輕。
“卓允,有個人叫我來求你一樣東西。”不知為何,在他麵前,我無須做自我介紹,無須把來龍去脈說個一清二楚。隻需單刀直入。在看到他第一眼,我就認定這會是我的主顧,他修行了這麼多年,眼角處依然抹不去那絲風流姿態,其實,他一直在等一個人。
或者說,他在修行,想把心結解開,卻越結越深。
果然,他似有若無地輕笑一聲:“是她叫你來的。”
果然,修白什麼也沒有放下。
身在佛門,心在紅塵,即便我搶了這樣的人,佛祖應該也不會怪罪我罷。
“是。”說著我取出骨笛,退後兩步和衛衍咬耳朵,讓他做好準備,萬一修白不肯乖乖就範,就麻煩他大顯身手,抓住他放上二兩血。拿些滴到骨笛上,剩下的拿去喂蚊子,也算普渡眾生。
衛衍覺得我實在不該在佛門麵前說血啊血的,一看就不適合出家。
我才不想出家呢,我想的是出嫁,嫁給他。但這話我說不出口。
我和衛衍在還唧唧歪歪,修白禮貌地站在那,等我們說完了,又一作揖,虛心求教道:“貧僧如今四大皆空,她向貧僧求什麼?”
“你的心啊。修白,她畢竟是你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三拜九叩,一起登過和合山,天地做證,生死都是你的人。你離開紅塵是解脫了,她卻被你遺棄在家,出家人行善積德,你卻對最親密的人如此殘忍。倒是出家人該所為的?”我憤憤不平地說了這麼多。
他卻隻說了一句,四兩撥千斤就氣得我說不出話來:“貧僧自知有愧,才入佛門思過。”
思過,思你個頭。
如我這般貪戀紅塵的人想來和出家是沒什麼共同語言了,我向衛衍做了個手勢,不管如何先綁了再說,隻要加上他的血,生米煮成熟飯。他的下半輩子,就讓他在妻子麵前慢慢思過吧。
普渡眾生,行善積德我是做不到了,強人所難,先斬後奏比較拿手一些。所幸衛衍如我一樣,也不是衛道士,不僅沒加指責,還用實際行動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