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野心X辭別X返鄉(二)(1 / 1)

他又看了看馬蔓麗,她白淨而微圓的麵頰也微微泛紅,圓圓黑黑的眸子也充滿了不舍。這位亦師亦友的女子,對他一向極好,閑來無事總是用師傅的口吻命令他吃一些本來美味的零食,而這些零食對於小氣至極的自己來講是不願花錢去品嚐的。這種命令不是折磨,是溫暖,是感動,是依賴,偶爾想起時也是那般的甜蜜。

再看金玉琳,眼睛稍稍再長(音常)大些,嘴唇稍稍再平展些,身板稍稍再圓潤些,她可就真是標準的美人了--在這節骨眼上,朱勝文還在如是想。這位平素裏最愛嘰嘰喳喳的小女子,性格最活潑,也最受宿舍裏那一群後生喜愛。她時常同他講一些以他的年齡和經曆無法明了的大道理,雖然這些大道理他並沒有認真體會和接受,但多少也表達她的關心與愛護。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三個女孩子中,她離他的家最近,也許他與她的心更近。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或許說,長久的擁有更是一種貪婪與奢侈。造化又是如此這般弄人。正當他期望與拉伊莎相知相伴之時,他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推離,漸行漸遠,甚至杳無音訊,天各一方。正當他期望在這裏能與她們結伴長大情投意合之時,他又被某種無形的力量裹脅著,分別,遠去,也許今生今世再無重聚之日。

他隻能哽咽著揮手與她們告別,飛快地離去,因為,或許下一秒,他的眼淚就會奪眶而出。他不想在她們心中留下這般脆弱不堪的印象,或許,離別是最幹脆利落的唯一方法。

他飛也似的逃離茶園,一路飛奔著來到茶行,在尚自焦躁不安的曾清平麵前,放下了父親的那封書信。他的心已經千瘡百孔,不想再重述離別的經過,惹得更多的煎熬。

或許曾清平的心已被曾明順的不辭而別所擊倒,又或許他早已看透人世間的離愁別緒,他平靜下來,隻是淡淡地問了聲:“不再來了?”

朱勝文呆立片刻,點點頭,答道:“嗯!可誰又說得清看得透未來呢?也許,我還會回來的。”

曾清平微笑著起身,什麼話也沒說,去外間找到文書,吩咐他給朱勝文結算工銀,便出門而去。

朱勝文頭一次在這辦公室坐立不安,這個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竟突然生出一種陌生的感覺。嗬嗬,也許這不再來這個地方了,這個地方的人也許不再和我有瓜葛。還有隔壁茶行的那個與我的蕭同姓的日本人,這些年雖然纏著他給我講過不少日本的、西洋的故事,也許今後也不會再去煩他打擾他。

結清了薪水,拿到了銀票、碎銀、銅錢,他雙腳綿軟地走到了宿舍,提起了竹箱和包袱出了門。一邊走,一邊看著遠處青翠的鬆峰山和山腳下那片碧綠的茶園,似在向它們話別。走了,走了。別了,黃邐。別了,馬蔓麗。別了,金玉琳。別了,兄弟們。別了,曾清平-總辦。別了,長和川!

他看了最後一眼,反身飛快地走向鎮外,他要在枯水季節裏,攔上一輛馬車去往新店,再轉水路,爭取在天黑之前趕到漢口,叫上馬車返鄉。時辰已經不早了,他要抓緊時間。

就快到鎮口的時候,聽到身後人聲鼎沸,許多人在喊著“朱勝文”!

朱勝文轉身看時,原來是曾清平帶著一幫兄弟姐妹前來送行。唉!我好不容易已經調整了心情趕路,你們又何必再來讓我催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