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咫尺千山隔(5)(1 / 2)

我感到有人在撫我的眼,抬頭望入一雙滿含溫柔的鳳目,它正痛心地望著我,才驚覺臉上全被淚水打濕了。

我細細打量著原非白。說實話,我第一次看到原非白留這麼濃密的胡子,他整個臉龐都被胡子包圍了,男子漢的陽剛之氣盡顯。渾身極度精瘦黝黑,好像打了一場叢林仗回來。我曾聽法舟說過,原非白領兵時,向來和普通士兵在艱苦條件下同吃同住,絕無特殊待遇,在關鍵戰役時甚至連個伺候的人也不需要,是以在軍隊中威信極高。即便是在西營的麟德軍中,提起這位主子們的對頭,哪怕是最忠心的暗人,在每天製訂著不同的暗殺原非白的計劃時,卻都打從心底裏對他由衷佩服。

“你一切都好嗎?”我用眼神問他,想對他使勁擠出一絲溫柔而好看的笑,盡量不想扯到傷口。因為我這幾天對著鏡子練過,我皺起眉來看上去會很可怕。我便略側過頭,把好的那邊臉露出來。

他卻輕輕把我的臉掰過來,執意要看我的傷口。他輕撫著我的臉,心疼地輕點我的左額骨,盡量不點到傷口,鳳目之中一片沉痛自責,最後眼眶也紅了,微微濕潤,卻勉強扯出一抹安慰的笑,對我鼓勵地點點頭,似是在表示他不介意。

我心中卻更加難受,顫著雙手細細摸上他的臉,情潮洶湧中再也忍不住吻上他的唇,悄悄閉上了眼。而原非白緊緊摟住了我,似要揉碎我,那淚沿著鼻滑進口中,混著那舌尖如蜜般的溫柔吮吸,那是極致的甜澀參半!

當時隻覺人生永遠在狂喜的此刻沉淪下去,該有多麼美好!

然而,可惜的是,這人生向來沒有永遠二字。

喧鬧之聲傳來,破廟裏走進一隊身著周朝軍服的士兵,速度極快地搜了整間大雄寶殿。“大人,此處無人。”有傳信兵言道。立時又有嘈雜之聲傳來。蘭生凝神細聽,然後比了一個手勢。來者共有三十五名士兵,一個軍士,應該是陣前探哨的偵察兵。“這死老天,啥日子能停下雨來,”有人小聲地埋怨,“如此西庭軍之跡更難尋了。”那幾個軍士訓練有素地搜查了一陣,確定沒有人,安全了,便生了一堆火烤衣服。

“你說說,那尉將軍也是一員老將,帶了五萬兵馬,怎麼會著了區區二萬燕軍的道了呢?”有個士兵輕輕說道,“聽人說那燕軍這七年來就是偷偷藏起來練妖術,原青江秘密派了個妖和尚來帶頭施的法。”“有活著的人回來,我聽他們說了,是有個和尚施法,放了塊鬼石,把大夥的魂魄給吸了,那上坡便成下坡,明明要下坡逃卻怎麼也逃不了……”“慎言,”有個粗啞的聲音低喝道,“擾亂軍心者可是要被軍法處置的,講不定還要株連!”眾人一陣噤聲。於是便扯開話題,聊些戰場上分得的財物,收繳來的富戶米糧,又提到潘正越的營帳又抬出多少具女人的屍體雲雲,好像他們另一個目的是想去找些年輕女子回去獻給潘正越,卻苦於周圍人家全部逃難而走,連頭母豬也沒有。

我心中一動,為何那潘正越,如此殘暴之人卻是這樣一個用兵如神的軍神?

過了一炷香時間,大雨稍停,他們便整裝出發。眼看最後一個人要踏出大殿的門,卻忽然回頭道:“待我拜上一拜菩薩,好保佑我平安見到我那剛出生的兒子。”在眾人的一片取笑聲中,那人便回轉身來到我們麵前,剛剛下拜,抬起頭時便如驚弓之鳥一般大叫:“佛像後頭有人……”這個小兵永遠也沒有機會見到他的兒子了,因為原非白早已揮出一鞭,正中他的咽喉。蘭生也衝了出來,揮刀刺向那群衝回殿內的士兵。原非白和蘭生幾乎同時出手,用內功滅了火堆,一片黑暗中耳邊一片打殺之聲隨著一堆慘叫之聲此起彼伏,原非白始終緊緊抱著我。

空中又響起一個閃電,我看見抱著我的人已渾身是血,鳳目裏滿是震懾人心的殺意。

一陣巨大的響聲傳來,所有人微抬頭,卻見紫霄峰上一股黑色的泥漿卷滾著巨大的山石向我們衝來。當我們奔出大殿時,泥石流仿佛一頭凶猛的野獸咆哮著吞噬了積香寺的大雄寶殿,瞬間像邪惡的妖靈盡情作惡。剛才掩護我和非白的巨大佛像被黑色的泥石流艱難地推了出來,佛像那平靜安詳的麵上流動著褐色的泥淖,好像在悄悄地流淚一般。

巨大的聲響中,我和非白一下子被衝開了。所有人停止了廝殺,無論非白的手下、我和我的暗人們,還是幸存的最後幾個潘兵都在奮力自救。

我努力劃著黏稠厚重的泥流,口中不停吞咽著泥漿。眼看力氣不濟,暗人們紛紛向我奮力施輕功奔來,對麵的原非白被一個滿身是泥的青年人一手拉起,他另一手拉起一個獨臂英雄。我認出來了,他們是素輝和韋虎。

我被人攔腰抱起,施輕功飛到佛頭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