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咫尺千山隔(5)(2 / 2)

“木槿等我。”我看到原非白的口型這樣對我一張一合。

我想追上去,卻被人攔腰抱起,飛掠到更高處,眼看著非白驚痛的眼越來越遠。

非白、非白,我大聲喚著他的名字,不甘心的眼淚奔湧而出,死命地捶打著那個攔住我的人。

“主子。”又有另一人也按住了我。

我清醒了過來,是齊放。

他歎了一口氣,“下麵是泥淖,幸虧蘭生拉住你,不然就給衝走了。”我驚回頭,這才發現蘭生的臉上除了黑黑的泥漿,便全是我抓打的痕跡,傷重處,連皮肉都翻了出來,我傻傻地看他。我自己的臉上掛滿了泥,淌滿了淚,隻覺萬分迷惘悲傷,一時間竟然忘了道歉。

蘭生倒也沒說什麼,慢慢放開了我。齊放遞給他一塊巾子,他隻是垂下了長睫,掩住了情緒,冷冷地道了聲不用,便轉身獨自往回飛去。我注意到他一邊走一邊用袖子擦了一把臉。

我們回到營地,於飛燕聽了我們這天的彙報,不由替我感到萬分驚險,但又細聲細語地鼓勵我道:“三爺既與四妹相認,那可大喜了。如今他的兵馬亦駐紮在宛城,汝州離宛城又不遠,等山洪泥災一過,大哥便陪你去尋他。”“夫君不必勞師動眾的,”珍珠掀開簾布進來,笑道,“木槿也不必擔憂了。你們有所不知,這宛城是三爺生母的娘家,故而三爺一直派心腹家人照看著謝家血脈呢。”我明白,她說的家人必是指暗人了。難怪,永業三年,非白讓我前往宛城避難。

“此處雖是麟德軍的天下,三爺亦可來去自如。”珍珠的眼神微微閃爍,親自為我端來一杯茶壓驚,對我柔柔笑道:“他既已證實你尚在人間,且與你大哥在一處,想必不出幾日,他便會親自來接你呢。”一旁湊熱鬧的法舟望著我充滿信心道:“夫人放心,小人亦能護送夫人去見三爺。”等眾人退去,法舟雙手籠著袖子悄悄靠近我,努力平複著激動的心情,低聲問道:“夫人,咱們三爺長的是長臉還是圓臉啊,這天人之顏可是看著長得像人嗎?這到底長得啥樣才能叫天人啊?”蘭生站在角落裏靜靜地看著我和法舟對話。

我尷尬地走上前去,剛要張口道歉,他卻對我冷笑一聲,“恭喜夫人與夫君他鄉重逢。”然後便冷冷地轉身走了,害得我口張了半天,一句也說不出來。

“夫人這個大兄弟的身手倒有些意思。”法舟站在我身邊,伸出了一隻手摸著自己的下巴,彎著高大的身子眯著眼打量蘭生遠去的背影,“小人老覺得他有那麼幾分西營的狠勁,偏又混著江湖邪教的招式來。”不管怎麼樣,於飛燕的話讓我看到了希望,我便沒有怎麼細細琢磨法舟的話語。加上這一天的折騰,我一沾床便睡了。齊放擔心我睡眠不足,便沒有叫醒我。這一睡便連晚飯也誤了,可是到了二更天又懵然地醒了過來,桌上有齊放給我放的一碟點心和茶。他知道我有夜驚的習慣,總會為我準備些夜宵,我便用了夜宵,接下去便睡不著了,翻來覆去地想的全是折騰人的往事。有非白的、非玨的、小五義的,甚至還有段月容那邪佞的笑容,腦中全是打打殺殺,怎麼也停歇不了,直至四更天,方迷迷糊糊入了睡。忽覺有人使勁抓我,我駭然驚醒,卻見是小虎在使勁搖我,“四姑媽,有生人來了,爹爹和雪狼叔叔他們也在,我聽他們老在說您的名字。”許是非白來接我了!我精神一振,也顧不得梳洗,衝出門外。守在門口的小忠一下子立起,跟在我後麵跑著,我一時沒有注意蘭生的身影,心中隻是雀躍。

我施輕功飛奔著,把虎子遠遠地丟在後頭。“四姑媽,阿爹說您昨天又崴著腳了,您倒是跑慢點啊。”來到穀前,於飛燕和神穀中人正同對麵一方十數人嚴陣以待,我隱隱感到事情不對。來到近處,卻見那群人中最高個的那個,黑袍被山風吹得衣袂縹緲,長身玉立地搖著一把象牙骨絹扇,神情高貴淡漠,周圍一眾皆繃著臉,緊握兵器。一隻黃金狻猊正金毛倒豎,站在那人身邊,不停地低吠。小忠原本歡快地跑在我前麵,看到狻猊後立刻逃到我身後對著它齜牙咧嘴。

站在於飛燕對麵的是一個略顯女氣的俊美青年,一身絳色禮袍,正躬身含笑道:“雖說大理同庭朝有諸多誤會,但大將軍仍與我家主公姻親相連,小人以為將軍不如將夫人請出,一家人坐下來,慢慢細聊家務如何?”我看到於飛燕額頭的青筋暴了暴。當中最高個的那人忽然對我轉過頭來,卻見那人一雙紫瞳如朝陽初展,熠熠生輝,瀲灩生姿。他一下子收了手中的象牙骨絹扇,對我揚起一抹絕豔的微笑,宛若冰雪初消融,春水印梨花,照得當場中諸人一陣眩暈。就這樣,他對我平靜而熟稔地淡笑著,好像昨天他同我看完午夜場電影後才分手一般,“木槿,你可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