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卻扳過我的臉,用袖子輕輕擦去臉上的汁液,湛湛的紫瞳盯著我的,認真道:“相信我,你與他那個結局其實已算不錯的了。”九月初七,段月容把夕顏送回了金州,離別之際,小萬人迷通過短短十幾天時間,實現了大滿貫,動物園竟然全體流著淚送別大理永烈公主,壓根沒有任何小朋友還記得敵人與異族人之分。夕顏終身的私人收藏中多了小雀自己繡的帕子,上麵沾著小兔的口水,還有小狼的四書,和小豹做的彈弓,小虎把自己多年的摯友蜘蛛阿黑送給了沿歌,小玉把私人武器綠袖箭送了一把給小虎。
沿歌綠著眼睛接過阿黑後,便抓耳撓腮地琢磨了半天,一時舍不得懷中的毒蛇,又放不下袖中的金蟾,最後自己這裏什麼也沒送出去,倒從小玉那裏偷了一堆名貴的大理名茶,什麼水仙、梅占、蒙耳月芽等,外加一套精美的貢瓷茶具送給小虎。八歲的小虎其實並不懂茶經,但還是出於禮貌,微笑著豁達收下,惹得小玉灰著張俏臉,一直嘮叨沿歌小氣,丟了大理人的臉。沿歌好像在小玉麵前越來越沒脾氣,這回又沒有同小玉回嘴,隻是紅著一張臉跟在她身後同我道離別。
臨別之際,段月容以一國儲君之尊對於飛燕躬身道別,作為花木槿的丈夫再次拜托於飛燕好生照顧他的家子婆。
於飛燕待他仍是冷淡而疏離,但因為對於紫月公子的軍事天分的認可,以及對他四妹的認真勁,眼中已看不到深深的恨意。再恨他的燕子軍士都相信了他對漢人的一片歉意,有人開始諒解了大理,而把仇恨留給了滅亡的南詔,甚至沒有經曆過那場戰爭的新一輩燕子軍開始遐想和平年代,前往大理旅遊的念頭。
珍珠曾和於飛燕單獨召見過蒙詔,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偷看他們的小狼說,大理蒙久讚的眼睛通紅,而他那一向冷靜溫婉的阿娘淚流失控,最後悲傷地昏厥在於飛燕的懷中。
蒙詔隨段月容走時,本想把長年戴在腕上的紅瑪瑙手鏈替初畫還給於飛燕,留個念想,那副手鏈的紅絲線都已經磨破了好幾絲,他卻從未舍得換去。於飛燕歎了口氣欲接下,沒想到珍珠卻沉默著伸出一隻纖手擋住了於飛燕,然後又板著臉把蒙詔的手擋了回去。蒙詔一向冷然的臉出現了一絲激動,感激地拱了拱手,“多謝夫人。”我暗中感激地流淚,心想這正是九泉之下的初畫所樂於見到的。
然而法舟卻在暗中對著段月容身邊的仇叔冷笑。他的左腳有些不自然地歪扭,我知道他一定暗中挑戰過仇叔,果然他對我說,隻恨如今學藝不精,終有一日他要為初信報仇。
離別之日,我站在半山腰望著含笑遠去的段月容和夕顏,心中暗暗悲傷,忽然明白了段月容讓小放轉達的那句話:真正的仇恨如何能夠輕易得解啊!
這愛便如烏雲蔽月,需得千般尋覓、萬般供奉,有時要窮其一生以至誠之心方得霧中一瞥,而那仇恨卻像野草,隨意一個火星便能熊熊點燃,燒不盡。尤其是這殘酷的亂世,更是折磨人心,至死不休。
元慶三年重陽之後,燕子軍和百姓開始提前挖紅苕(紅薯)、收稻種、打草等來籌措打仗用的糧草。我同我的異人們也把手榴彈的研究工作進行到了秘密調試階段,第一個踴躍報名參加試驗的是法舟,也是眾多體驗者中武功最高強的一個。我讓他做投彈練習了很多遍,科學工作者鄭品又反複解釋可能會出現的反應,如巨響、飛彈片、煙霧等等。當時法舟可能仗著自己的武功卓絕也沒有當回事,但是當他把手榴彈扔出後施輕功躍到空中時,仍然因為耳邊那可怕的巨響驚恐萬分,而從空中掉了下來,不僅滿麵黑煙,還摔斷了一條腿,一不小心成為了最悲情的試驗者。
寒露時分,伴著一片寒流,燕子軍便收到了潘正越的戰書:
請君之士戲,君憑軾而觀之,君降得苟安,同袍享富貴,敗為芻狗喪,天下寓目焉。
齊放很想為於飛燕寫一封激情澎湃、義正詞嚴的回信,好挫挫潘正越的銳氣。我看得出來,蘭生的桃花眼也燃燒著熊熊火苗。可是於飛燕隻是淡淡一笑,親自做了回信,就兩個白話文大字:
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