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後。
昌州城。
城西郊外小鎮上一間名叫“福金鋪”的兵器鋪裏,有一位少年坐在櫃台邊,他穿著青色直布衫,頭上戴著方巾帽,腳上穿著舊草鞋。他身材頎長略顯精瘦,臉龐卻紅潤飽滿稚氣未脫。眉濃眼大,鼻挺嘴小,五官生的周正好看。一雙黝黑修長的手正把玩著雙耳紫金茶壺。店鋪的最裏麵擺放著一張簡易竹躺椅,上麵睡著一位中年大漢。大漢髯須滿麵,亂亂糟糟,及肩的頭發像亂蓬蓬的雞窩倒扣在頭頂上。咋一看分不清五官,就像個黑毛球。
昌州城是金族接鄰水、火兩族的大城,城西外的小鎮叫向平鎮,向平鎮接壤火族的安炎城。雖然金火兩族多年交好,昌州城和安炎城也和睦相處,但向平鎮一向不太平,作為兩城矛盾的緩衝地帶,偶爾發生的摩擦也會刻意在此平息。所以和被譽為金族貿易之城的昌州城的繁榮相比,向平鎮顯得冷清的多。這福金鋪就是向平鎮上普通的一間兵器鋪。
現在辰時剛過,向平鎮漸漸熱鬧起來,街上的行人漸漸多起來,但對於福金鋪而言,這麼早很少會有客戶光顧,所以鋪裏的少年無聊地在擺弄手中的工藝品,中年漢子則抓緊一切時間睡覺。
但凡事都有例外,鋪中的少年正拎著茶壺的一隻耳把,用心琢磨茶壺的精細,誰知用力過大竟將耳把揪下,少年氣惱地咒罵一聲,將茶壺扔在一邊。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進到鋪子裏來,他抬頭一看,一位老態龍鍾的老人,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入福金鋪,踱到他麵前。老人右手拄杖,左手劇烈抖動,深深的皺褶遍布臉龐,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輕顫,如此行將就木仿佛一陣風就能帶走他的生機。少年皺皺眉頭,不明白這樣的人來兵器鋪能買什麼?別看少年外貌稚嫩,其實他也經曆了十五個春秋,對於上門的顧客,雖然有疑惑,但也知道買賣隻講利益不講道理,隻要能養活自己的客戶就是好客戶。
少年快步地迎去,扶住老人的左手,臉上掛著商人特有且千篇一律的笑容,問道:“爺爺是買兵器還是打兵器呢?”
老人眼中神采一閃,仿佛是被問及開心往事,有那麼一刹那,少年恍惚覺得眼前的人年輕的返老還童。老人驚喜道:“哦?你這還能打造兵器嗎?我看你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是誰來打造呢?手藝如何?”
“咯,就是那位,他是我父親,打造兵器的事都是由他來,我父親的手藝您盡管放心,包您一百個滿意。”少年轉身指著竹躺椅上的中年人說道。
老人伸頭張望了下躺椅上的人,嘀咕道:“做生意的還這般懶惰,保不齊也打不出好武器來。”一邊小聲說著,一邊轉身要走。
少年慌忙攔住,賠笑道:“爺爺不要看人表麵,也不是人懶惰,這個時候鎮上的生意本就零落,我一個人照看店鋪就夠了,父親平時打鐵用力得不到好好休養,趁著沒有客戶躺上一會。不是我自誇,這個鎮上的鐵鋪師傅沒有能打出比我父親好的兵器的。如果爺爺不放心,我們可以先打鐵,再付錢,您看如何?”
老人停下腳步,歪頭看著少年,過了一會,突然說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還挺會說話,既然你對父親推崇備至,我姑且就選定你們鐵鋪。”說完自顧自的找凳坐下,有意無意地瞥了屋腳竹躺椅幾眼。
少年問道:“不知您要打造怎麼樣的兵器,是精鐵匕首還是青銅短劍?亦或是?”
老人笑了,搭在少年右臂的左手捏了捏,少年頓時疼的齜牙咧嘴,縮臂後退,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兀自顫抖的老人的左手。
老人說道:“小娃娃瞧不起老頭子,老頭子歲數是大了點,但這身骨還硬朗著呢。”
少年驚疑不定,但就算是傻子現在也知道這個老頭是扮豬吃老虎,少年定了定神,又走上前來,邊摸著胳膊邊說道:“老爺爺您手勁忒大了,我這胳膊再細上一分就要斷嘞。適才是小子無禮,先向老爺子賠個不是。”少年拱手做了兩揖,又問道:“不知您要打什麼武器?”
老人眯著眼看著少年,良久才從懷裏掏出一張羊皮,隨手擱在櫃台上,起身說道:“讓你父親照著上麵的式樣打造一副,三日後我自會來取。”說完往門外就走。
少年拿起羊皮看了一眼,羊皮上繪著一副半人高的雙拐,拐尖尖銳突出,猶如將槍頭安在了拐頭。少年轉身張嘴欲問圖上的細節,發現身後空無人影,哪裏還有老人,不由又暗罵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