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洗,有間武館。
“所以,後來導演感動得再也沒有從休息室裏出來,戲也沒有再拍下去,男主角也受驚過度在飯店調養,就因為你們兩個弱智打了個比《英雄》還《英雄》比《七劍》還《七劍》的一架?”
綠煙用冰冷的語氣向麵前這兩個片場停拍事件的肇事者發問,眼中射出熔岩般的火焰。
言飛雨和韋晴自知理虧,不敢和她的眼神對視。
“你們知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是什麼?我們全都失去這個委托了!”
綠煙恨不能讓他們一人拿一張《英雄》和《七劍》的碟片去自刎,在工作的時候私自械鬥,虧這兩個白癡想得出來!
“你們自己說,怎麼辦?”
綠煙歎了口氣,一個是自己的死黨,一個是自己的師兄,怎麼就成了八百年的冤家呢?恨恨地喝下一大口茶,說:“本來今天小刀沒有回武館我已經夠著急了,現在你們還來給我唱這麼一出!”
言飛雨努力思索了一會,獻上了妙計:“我們明天去找導演吧,讓韋晴這個罪魁禍首好好向人家道歉,請求原諒!”
“你說誰是罪魁禍首?”韋晴大怒,順手又抄起鐵教棒,如同他平時教訓弟子時那樣,朝言飛雨的鼻梁正中充滿威力的一指。
“嘿嘿,怕你不成……”言飛雨不甘示弱,雙肘後的一對木棍均已蓄勢待發。
“好了你們兩個!還嫌不夠添亂啊!”
綠煙這下徹底發火了,在眼皮子底下也敢這麼囂張,可想而知今天在片場他們是怎麼野蠻械鬥逼傻導演的了。
她閉上眼睛沉默了數秒,當雙目再睜開時已經充滿炯炯的氣勢。她左腕輕微一動,一柄幾乎透明的軟劍“嗖”的彈出鋒芒,劍頭瞬間抵住了韋晴的咽喉,言飛雨剛要歡呼一下表示大快人心,突然胸前一緊,衣領已經被綠煙揪在了手中,心口要害自然也落入了綠煙的掌握。
這一出手以一打二,出奇製勝。
綠煙的目光在左右兩個俘虜身上轉了轉,用不容置疑的女王語氣下達最後通牒:“言飛雨、韋晴你們兩個家夥明天一起跟我去找導演賠罪!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俘虜們都奉上了無比乖巧的笑容,以表忠心。
第二天一大清早,言飛雨和韋晴就在綠煙的押送下再次來到了那個輝煌的影視基地,直奔導演的休息室。
站在門口,綠煙抬手正要敲,忽然端木導演那熟悉的沙啞聲音從裏麵穿了出來。
“真的沒有問題嗎?”他似乎在對某人發問。
對方沉默了一下,開口回答:“我可以的,請相信我。”
“但是……”端木胖大叔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擔憂:“我覺得還是太危險了,我仍然建議你使用替身。”
“替身演員是可以完成動作,但對於‘蝴蝶骨’來說他又能做到哪一步呢?那個舞蹈對這部電影實在太重要了,還是我親自上吧。”
“但這次對你發出警告的人來頭實在太大,萬一你有個閃失,我怎麼和你大哥交代?”端木大叔仍然憂心忡忡。
“嗬嗬,你放心吧,我如果會顧忌大哥的想法的話,一開始就找他來保護我不就好了?”梁宵爽朗地笑了起來,仿佛一切都隻不過是個輕鬆的小遊戲。
在門口的言飛雨三人有點尷尬,無意中成了偷聽的共犯。不過和胖大叔對話的應該是梁宵,但他啥時候變得這麼沉穩有擔當了?他們所商談的“來頭”和那個大哥又指的是什麼人?
言飛雨忽而發現這次的事件背後,似乎還會有著讓她們意想不到的內情。
“可是梁……”胖大叔正要說話,突然住口,房間裏安靜了下來。
“我們被發現了哎……”綠煙和言飛雨相視苦笑,果然,房間門一下子被人從裏麵拉開,胖大叔沉著一張臉,出現在門口。
“你們怎麼來了?”他發現站在門外的是言飛雨她們三個,頗為吃驚。
綠煙踢了言飛雨一腳,言飛雨立刻擺出了勝過200瓦燈泡的燦爛笑容,對胖大叔說:“導演大人,我們是來賠罪的!”
“賠罪?”胖大叔重複了一遍。
“是啊,昨天都是我們太亂來了,希望你和梁宵不要介意!”同樣被綠煙踹了一腳的韋晴陰沉著臉,極端不甘心地接上來補充。
“啊,你們是說昨天啊!”
胖大叔的臉上湧起了一陣的潮紅,疑似是即將再度激動的前奏。他美滋滋地笑著,氣壯山河地拍了拍言飛雨和韋晴的肩膀,說:“你們昨天做得很好!我會把那組抓拍到的鏡頭剪輯出來放到電影裏去的,片酬另外加到你們的委托金裏。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希望你們能多提供一些像昨天那樣的武打場麵,充滿了人體藝術和暴力美學啊!它們給我的電影帶來了全新的元素,靈感簡直多得冒泡啊!哇哈哈哈哈哈!”
言飛雨呆了一下,隨即心花怒放,她一把握住了胖大叔的手,誠懇萬分地說:“導演大人,像昨天那種‘人體藝術和暴力美學’是我最擅長的東西了,如果您需要,我可以隨時提供哦!”
“那就都拜托你了!言小姐!”
“全包在我身上!導演大人!”
兩個人的眼中都閃出了晶瑩的淚光。
“什麼時候情況倒過來了?”
綠煙敲了敲腦袋,無法理解這位導演的審美情趣究竟何在。
“哎呀,有我這麼帥的主角在,還要什麼靈感啊!我都大人不記小人過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啊,還真是對自己太沒自信了!”
一直待在房間裏麵的梁宵,用手指梳理著頭發,如同一隻得意的小狐狸,從懷中拿出一麵珠光寶氣的小鏡子,認真的照了起來。他的表情和說話的方式又恢複了之前的輕浮和張狂,言飛雨聽了反而覺得更加習慣。之前在房間裏和導演討論提神問題的梁宵,他的聲音太過沉穩冷靜,讓她心裏不由自主地感到危險和抗拒。
不管怎樣,委托沒有取消,導演和明星也沒有生氣,總算皆大歡喜,明日開工依舊。
“吸氣……呼氣……放鬆,完全放鬆……想像自己是一枝在水中含苞待放的水仙……好,我們重來一遍!”
在影視基地裏麵一個豪華的練功房裏,美麗的瑜珈老師正耐心地教著《蝴蝶骨》劇組裏的演員做瑜珈操。
這是一部場麵宏大的武打戲,需要大量讓人眼花繚亂的武打動作,這時候,就必須請專業的老師來給武戲比較多的角色做強化形體訓練,才能完成數量更多難度更強的場麵。
“這樣集體把身子扭成麻花真的有用嗎?”言飛雨咬著一根冰棍,坐在練功房的一角看演員們發憤圖強,表示深深的懷疑。
“也許吧,至少那堆女孩子在追心愛的梁宵的時候,可以更加身輕如燕一擊必中啊!”同樣坐在角落裏吃冰棍的綠煙一本正經地回答。
“也是哦……”言飛雨無奈地看了看練功房裏的女影迷,個個赤膽忠心,全是衝著梁宵而去的。
不知出於什麼詭異的商業動機,拍攝期間非但影視基地允許外人參觀,就連劇中相當一部分的群眾演員也是由梁宵的影迷俱樂部裏的女孩子來擔任的。這個開放政策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影棚裏天天人滿為患,無數女孩徹夜蹲守在片場裏,隻為了能更接近偶像一點。
現在劇組新開了訓練課,梁宵作為主角也不例外,他在劇中有一場重頭戲,是跳一個名為“蝴蝶骨”的舞蹈,結合了武與舞的雙重特質,難度極高,必須在這裏接受強化的武術指導,老師自然是綠煙和韋晴了。
聽說偶像要來上課,一瞬間這個練功房裏開的所有課程都被一報而空,而大部分女孩都選了和武術課連在一起的瑜珈,既能保證和偶像在一起,又能順便一展自己的嫵媚妖嬈,萬一和梁宵擦出了愛的火花,那簡直就是天降奇緣啊!
“說真的這裏好無聊哦!”言飛雨伸了一個大懶腰,對綠煙說:“都三天了,哪有人來襲擊這隻性格莫名其妙的梁孔雀啊?我懷疑根本這就是劇組為了造新聞編出來的!”
“你管他真的還是假的,記得保護好你那個偶像大人最重要的臉蛋不就行了?”綠煙被言飛雨給梁宵起的外號逗得樂不可支,她拿起地上一個啞鈴,慢條斯理地做著手臂運動,說:“那可是你的委托人最珍貴的一個資源股了,萬一被哪個熱情粉絲不小心用指甲滑一下,你所有的酬金就泡湯啦!”
“沒錯,等下梁宵就要來上課了,這個房間又要上演八級地震了!”
這段時間言飛雨已經深刻地體會到了少女偶像作為一個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威力。她吃完了最後一口冰棍,咬著小木棒,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鍾。
下午兩點整。
“來了……”她在心裏默數,“5、4、3、2、1……”
腳步聲,尖叫聲,一陣陣嘈雜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漸漸由遠及近。房間裏的女孩子明顯精神開始亢奮,動作開始激進,一個個拚命下腰踢腿空中大跳躍,哪裏是在做舒緩的瑜珈,簡直是跳一場瘋狂的芭蕾。
“砰”的一聲,練功房的玻璃門被打開了,梁宵被一大群人簇擁著走了進來。
“下課時間到了,我們明天再見!”
梁宵剛一進門,瑜珈老師就連忙宣布下課,一秒鍾也不停留的走了。
“滑頭!”言飛雨哼了一聲,知道瑜珈老師根本不願留在即將混亂不堪的現場。就連本來也要在這上課的韋晴,也在教了一次以後就落荒而逃,把剩下的課程全丟給了綠煙。事實上,言飛雨更不想呆在這裏,但接下來的武術課是梁宵的必修項目,粉絲們會像發現新花圃的蜜蜂群一樣將他包圍,為了不出任何意外,她隻能一邊頭皮發麻一邊將保鏢事業進行到底。
“各位,開始上課了,請安靜!”綠煙站了起來,對著人群方向拍拍手。
但她的聲音一瞬間就被女孩們的尖叫淹沒了。
“梁宵!看這裏看這裏!”
“請跟我們拍張合影好嗎?我們會把照片存在瑞士銀行的保險櫃裏的!”
“能抱你一下嗎?我是從很遠的地方西藏來的啊!”
“那算什麼?!我是從南極來的!”
“大白癡!哪有我遠嗎?人家可是從土衛二來的啊——!”
……“嗬嗬嗬,你們的熱情我都知道啦,我的經紀人會一一安排你們所有的要求的!”
梁宵被眾星捧月地拱在狂熱的女孩子們當中,恬然享受著偶像的殊榮。
“安靜一點!上課啦——!”
綠煙大吼了一聲,終於把人群的吸引力給轉了過來。
“好凶哦!會武功的女孩子真是一點女人味也沒有!”
“梁宵你不要怕,我們都會陪著你的哦!”
“我們等下去跟導演講,趕快把這個凶巴巴的女人給換掉吧!”
“阿言你過來一下……”綠煙朝言飛雨勾了勾指頭,咬牙切齒地說:“我出你三倍酬金,給我去把這個委托對象滅了吧!”
“冷靜,冷靜!”言飛雨努力地抑製住臉上的笑容,做嚴肅狀:“好歹我也是業界專業人士啊,怎麼能幹這種背叛委托人的事情呢!”
“少來!”綠煙嗤之以鼻,說:“要是換了何小齋在這,你還不第一個跳上去和這些花癡拚命啊!”
言飛雨愣了一下,嘿嘿地笑了,說:“綠毛龜啊,有時候你還真了解我呢!不光是何小齋哦,如果是你弟弟落沙凡來的話,隻怕這群花癡就要陣前倒戈了吧!”
綠煙點了點頭,擺出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說:“那咱們身邊能讓她們倒戈的就多了去了!比如你那個準未婚夫月公子……”
來不及對那個惡心的“準未婚夫”前綴提出最嚴正的外交抗議,言飛雨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想像這些帥哥出現時的情況,她喃喃地補充一句:“還有齊寒……”
“就是啊,外麵的世界多豐富,這些女人何苦吊死在一棵樹上呢!”綠煙由衷地感慨:“瞧咱倆多鎮靜,早已參透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管他是梁宵還是元宵,全都一視同仁!”
“沒辦法,原諒她們這幫從南極和土衛二這種蠻荒地帶來的土人吧!”言飛雨和綠煙對視了一眼,發出了外人難以理解的超脫大笑。
正說著,一個人影匆匆跑進了練功房,原來是那個漂亮的瑜珈女老師。她衝梁宵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真是糊塗,我竟然忘了帶走教學用的音樂CD了!”
“這女人是故意的吧!”一個粉絲重重哼了一聲,說:“假裝忘記了東西好回來再看我們梁宵一眼!”
瑜珈老師紅了臉,趕緊蹲下來,打開放映機的蓋子,把一張CD光盤從裏麵拿了出來。
“很抱歉,打擾你們上課了!”她捋了一下耳邊垂下的一縷長長的卷發,紅著臉從言飛雨和綠煙的邊上低頭走了過去。
經過梁宵身邊的時候,忽然一個趔趄,“哎呀!”她掩口驚呼,往梁宵的身上倒了下去。
“喂!你想幹嗎?!”粉絲們尖叫了起來,這女人竟然用八百年前就被淘汰的招數去吃梁宵的豆腐!
眼看著老師往自己身上刀過來,梁宵本能地去扶,正當他的手即將碰到瑜珈老師的肩膀的時候,突然,她眼中寒光一閃,右手指尖夾著CD朝梁宵的咽喉劃去!
如果不是她眼中的殺氣和手中的凶器暴露出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刺殺的話,隻看她和梁宵動作的定格,仿佛是一個完美的探戈結束POSE,極為香豔動人。
但此刻光盤鋒利如刀,女人出手如電!
“不好!”
言飛雨一個箭步向她衝過去,肘棍同時已經滑入掌中,她伸出棍尖去點那女人的太陽穴,這是人類身體最大要害之一,那女殺手如果不想被擊成重傷,必定得放棄梁宵的咽喉,先躲開這一擊再說。
女人的唇邊浮起一絲極淺的冷笑,手中的CD仍然劃向梁宵的喉管,毫無保護自己的意思!
言飛雨沒想到這殺手竟然視死如歸,隻能臨時收回招式,大喊了一聲:“綠煙!”
死黨心領神會,一下子衝到梁宵和女殺手的中間,左腿筆直踢向她控製CD的右腕,同時右手繞到梁宵的頸後,一把抓住他的後衣領用力向下一拽,搶先將CD的目標——梁宵的頸部帶離最危險的凶器攻擊範圍。
一擊之下,綠煙的左腳尖準確地踢中女殺手的右腕,CD頓時無法拿住,從她手中飛向了半空。女殺手立刻跳了起來,去接即將落下的光盤。這時候綠煙的右手還抓著梁宵的衣領,使的是一股向下的力道,無法阻止武器回到它主人的掌控。
“阿言!”
這下換綠煙把接力棒丟回言飛雨的手上。
言飛雨閃電一樣蹲下,左手的肘棍一棒橫掃女殺手正在躍起的膝蓋,右手將另外一根木棍朝空中的CD扔了過去。飛起的肘棍比殺手更早一步碰到光盤,“啪”的一聲,棍尖正好套進光盤中心的圓洞,淩厲的勁道帶著光盤繞著棍身飛速地旋轉著,一齊落回了言飛雨的手中。
“啊!”
女殺手被言飛雨的一棍掃中膝蓋彎,她隻能順勢一個後空翻避過。剛站起來,綠煙的軟劍已經出鞘,冰冷的鋒刃微微顫動,抵在她的下頜凹處。
一片寂靜。
“你們……是在排練電影裏的武打鏡頭嗎?”
直到一場生死相決的戰鬥結束,在場的女孩子們中才有人怯生生地提問。其實剛才的打鬥隻是一瞬間,但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呼吸幾近停止,仿佛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
“算是吧!”言飛雨隨口回答了一句,然後問那個女殺手:“誰派你來的?為什麼要殺梁宵?”
那女人一臉的大義凜然,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假如再披條圍巾就可以直接去演江姐了,完全是一副進了渣滓洞隨時準備就義的模樣。
“算了別問了,你還不如報警呢。”綠煙衝言飛雨擠了擠眼睛,說:“委托金裏可沒包括有負責審訊這一條哦!”
“也是,那就交給警察叔叔吧。”言飛雨一邊找電話,一邊繼續旋轉著穿在棍子上的光盤玩。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梁宵忽然慢悠悠地開口,聽他那輕鬆的語氣仿佛整件事情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好像是有什麼聲音哎……像鬧鍾一樣的……”粉絲甲豎起耳朵,提醒大家。
所有的人都安靜下來,果然有一個聲音在持續地響著。
“滴答滴答滴答……”
所有的視線跟著聲音集中在了言飛雨的身上,更確切的說,是正在她手中木棍上滴溜溜旋轉的那片CD。
“難道……不會吧……”綠煙盯著CD聚精會神地看,突然她像被一根針刺了一下跳了起來,對言飛雨大聲說:“阿言!快把CD扔掉!那是炸彈!”
“哎?”言飛雨一愣,把目光轉移到光盤上,可疑的聲音就是從這上麵傳來的。
“你說這是炸彈?別瞎想了,剛剛還用這個放過音樂的啊!”言飛雨哈哈大笑,一把將CD從木棍上拿了下來,一直捅到綠煙的鼻子下麵,說:“喏!你瞧你瞧!它哪裏像炸彈了,不要隨便冤枉這張平凡又純潔的CD嘛!”
她還沒說完,綠煙已經原地向後平移了少說有20米遠。粉絲們愕然看著她倆的舉動,周圍變得安靜異常,隻剩下越來越快的滴答聲音。
梁宵特別無辜地環視了一圈眾人,慢吞吞地開口:“我說大家……快趴下吧!”
“轟——!”
爆炸就這麼發生了。
練功房一刹那就被夷為平地,塵煙漫天飛舞,韋晴第一時間衝了過來,在廢墟裏焦急萬分地尋找著,一邊喊著:“綠煙!你聽到我的聲音嗎?你在哪裏?”
身後傳來一陣響動,他猛然回頭,一臉欣喜:“綠……”
“是我啦……”言飛雨揉著被碎磚頭砸疼的腦袋,看清楚是韋晴後,她接著說:“你來找我們嗎?我沒事……”
但韋晴立刻就筆筆直從她麵前走了過去。
“綠煙!”他飛快地把言飛雨身後的一個人扶了起來,關心地問著:“你怎麼樣?受傷了沒?”
綠煙拍了拍身上的灰,微微一笑,說:“我沒事,你趕快幫忙檢查一下有沒有別人受傷吧,剛才有不少女孩子在這裏啊。”
“沒事我就放心了,我現在就去查看,你先休息吧!”韋晴溫柔地把綠煙扶到牆邊坐下,又仔細地叮囑了一番,才轉身去搜索現場,再次直挺挺地從言飛雨的身邊走了過去。
“混蛋!我沒欠你吧!”言飛雨咬牙切齒,用肘棍當拐杖顫巍巍站了起來,其中一隻手上還拽著梁宵,不過這個漂亮男孩已經昏過去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為什麼會爆炸?梁宵!梁宵!你沒事吧?!”
端木導演像一壺剛燒開的水,一路嘯叫著衝進醫務室,狠狠紮到梁宵的床邊,一把抓起他的手,早已淚眼婆娑。
“你醒醒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和你大哥交代啊!嗚嗚嗚嗚……”
“別叫了,頭很痛啊……”梁宵倒是一秒沒耽擱的睜開了眼睛,言飛雨第一個鬆了口氣,感謝財神爺,委托對象和酬金都保住了,不枉她在爆炸的最後一秒用一招餓虎撲食摁住了他。
“太好了,你醒了啊!還有哪裏不舒服嗎?”胖大叔抹著淚花,關切地問。
“沒事。”梁宵很快回答,他稍稍抬起身子,胖大叔趕緊墊好一個枕頭幫他坐了起來。
梁宵扶著額頭,讓思緒穩定了一下,便問:“那個女人呢?”
“啊?”胖大叔沒反應過來,他還不知道有人化妝成瑜珈老師襲擊梁宵。
“逃了。”綠煙簡短地回答。
“跑得倒快!”梁宵輕輕地冷笑了下。言飛雨拿胳膊碰了碰綠煙,小聲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梁孔雀醒來第一件事情竟然不是關心他的寶貝臉蛋!”
綠煙點頭表示同意,若有所思地看著梁宵。
胖大叔憂心忡忡地說:“雖然沒受什麼傷,但你還是好好修養一下吧,至於明天要拍的那段‘蝴蝶骨’的舞蹈……”
“沒有關係,我明天可以上的。”梁宵的眼神裏透出相當的自信。
“你就放心地休息吧,這個我們可以放到最後拍。現在我啊,有個秘密武器哦!”胖大叔安慰著愛將,得意洋洋地宣布。
“秘密武器?”言飛雨警覺地看著胖大叔,他竟敢請新的保鏢來搶她的飯碗?
“對,正好大夥都在,現在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吧!”胖大叔一拍巴掌,說:“快把我們的小公主請進來!”
言飛雨突然打了個寒戰,小公主?難道他說的是……
她忍不住瞄了眼綠煙,而綠煙也皺著眉頭,向她望過來。
看來大家心裏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情。
醫務室的門開了。
一個身穿白色迷你裙的少女,騎著小兔車從外麵進入了房間。
“小刀!”綠煙大吃了一驚,那張如天使般可愛的臉龐,不是小刀是誰?
“師姐?你怎麼在這裏?”小刀吃驚地跳下車子,跑到綠煙身邊問她。
“我還要問你在這幹什麼呢,你這小家夥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失蹤幾天啦?”綠煙又驚又喜。
韋晴走過來,拿手指輕輕戳了下小刀的額頭,說:“是啊,要不是接了這裏的委托,綠煙就要上‘千魔城’去找吟雪借她的水晶球找你啦!”
“‘千魔城’……”梁宵微微吃了一驚,似乎對這個詞相當敏感。
“哦,沒錯。”韋晴點點頭,很含糊地解釋了一下:“一個很……奇妙的地方。”
梁宵衝他笑了笑,表示理解,便不再問下去。
“不好意思哦,要你們擔心!”小刀吐了吐舌頭,調皮的一笑,指著胖大叔說:“前幾天我在街上玩的時候碰到這個人,他說想請我演電影嘛!”
“那你就去啦?萬一碰到變態怎麼辦?”綠煙簡直不可置信,這丫頭怎麼那麼好騙?一瞬間,報紙法製版上鬥大的頭條“少女輕信無良導演,受騙殘忍拋屍街頭”的恐怖新聞仿佛已經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咳咳!”胖大叔在一旁被那句“碰到變態怎麼辦”刺激地連連咳嗽,綠煙毫不理會,繼續教訓小刀說:“現在的壞人啊,裝得像待宰的綿羊,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你竟然一點防備心都沒有,哪裏還像我們武館的人!等這次委托結束,你跟我回去好好反省!”
“師姐……”小刀被訓得眼淚汪汪,低下頭撥弄著小兔車的一對大耳朵,但仍然很堅決地說:“我會把戲拍完再走的!”
“你吃錯什麼藥啦?怎麼忽然對演戲來興趣了?”言飛雨走過來,抓緊這個機會嘲笑小刀:“難不成你也是梁孔雀的鐵杆粉絲?”
“別胡說!那種偶像超級沒品的,人家才不會為了這種低級理由……”小刀怒氣衝衝地反駁,辮子上的串串鈴鐺一晃一晃的,隨時準備跳起來戰鬥。
言飛雨忍不住瞄了一眼梁宵,看這個家夥聽到小刀的話會不會綁著繃帶就跳起來,申明自己有多傾國傾城。
然而梁宵隻是略略苦笑了一下,毫不介意。
“咳咳咳咳!”
胖大叔卻險些被這幫俗不可耐的人的野蠻對話給氣成肺癆晚期,咳得幾乎要吐血。
“大叔你怎麼了,咳得這樣厲害?”綠煙這才注意到被冷落已久的可憐導演。
“看來得吃人血饅頭了……”言飛雨充滿憐憫地說。
端木導演徹底對這幫人的教養失去了希望。
當夜,為了保證梁宵的身體狀態萬無一失,他被醫務室留宿觀察一晚。出於保鏢的責任,又剛發生了炸彈刺客這樣嚴重的事件,雖然端木導演為了電影能繼續拍攝死撐著不去報警,但言飛雨必須在病房守夜,防止還有不死心的殺手前來襲擊梁宵。
綠煙瀟灑的丟下一句:“超出我工作範圍的事情,本人是不會搭理的。”就帶著韋晴和小刀去吃晚飯,隻剩言飛雨一個人留在病房值班。
“這個沒良心的!”
言飛雨吃著護士送來的盒飯,坐在病床邊無比怨恨地唾罵綠煙不夠義氣。
梁宵已經睡著了,右手上插著正在輸液的細管,這是醫生為了幫助他更好恢複體力吊的葡萄糖。他睡眠時的安詳臉龐,甚至還隱隱帶著一絲憂傷和肅然。是因為病房裏沉靜的氣息所造成的錯覺嗎?但此刻的他,的確和白天被影迷包圍時那得意到找不到北的花癡模樣完全不像同一個人啊。
“究竟哪個是真正的你……”
言飛雨凝視著熟睡的梁宵,這個漂亮的人人都想親近的明星,到底得罪了什麼人,會引來那樣厲害的殺手狙擊?而今天的失敗並不代表之後就太平無憂,真正的主謀沒有出現之前,一切意想不到的危機都隨時存在。
發生了這麼誇張的爆炸,他竟然還出奇鎮定的同意端木導演不報警的主張,去除掉不想讓電影停拍的客觀原因,這其中一定還有另外的複雜內幕,而他本人又究竟知道多少?
“呼,好煩哪,做個保鏢竟然還要操心這麼多事情,超負荷工作哦!”
言飛雨大大伸了個懶腰,捶了幾下肩膀,站起來在房間裏隨意走動著。
“很累嗎?”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問語。
她一回頭,發現梁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了,正用很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她。
言飛雨盯著梁宵目不轉睛看了5秒鍾,忽然一聲歡呼:“LUCKY!”
“怎麼了?”
梁宵不解地看著言飛雨,隻見她拍了下雙手說:“看來現在是安全梁宵的時間啊!”
他一愣,隨即嗬嗬地笑了起來。他坐起來靠著床頭,懶洋洋地說:“你這丫頭,說話老出人意料,什麼叫安全時間啊,難道我平常很凶嗎?”
言飛雨立刻說道:“不是很凶,是很討厭!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簡直可以把一個活人給逼瘋啊?”
“恩,知道。”他輕輕地回答。
“那為什麼不改呢?”言飛雨奇怪地問:“既然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幹嗎不就地悔改啊?”
梁宵沒有出聲,他沉默了一會,給了她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因為那不是我的問題。”
“借口!”言飛雨嗤之以鼻,她懶得和這個驕傲的家夥繼續討論怎麼改正性格缺陷。既然長夜漫漫,她又得在這裏待著不能離開,必須想個辦法把那個無情的綠煙也騙來一起值班才行。
這時,門外傳來兩聲輕敲。
“誰?”
言飛雨發問,門外答道:“我是護工,來送宵夜的。”
“進來吧。”
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可愛女護工推著小車走進房間。上麵放著熱騰騰的粥,兩樣點心和幾盤小菜。
“放在這裏吧。”梁宵指了指床頭櫃,護工將車推到床邊,水靈靈的眼中放著熱烈的光,對梁宵輕柔地說:“你現在行動不方便,我來喂你吃好不好?”
“不好。”言飛雨替梁宵一口回絕,她生怕這家夥的花癡脾氣又冒出來,在病房裏上演肉麻場景。
“搞什麼,人家梁宵都沒說不行,你幹嗎那麼不通人情啊,討厭啦!”女孩拉起床單一角扭啊扭,開始撒起嬌來。
言飛雨趕緊扶著牆防止自己被酸倒,頂煩女孩子這樣撒嬌了,簡直比糖稀還甜膩得叫人受不了。
“行了,我自己會吃的,我現在需要休息,你乖乖的出去好嗎?”梁宵衝女孩溫柔一笑,用手指撐在額角,滿麵弱不禁風的樣子。女孩深吸了口氣,捂住胸口,激動地說:“真是好可愛啊!我馬上就出去!梁宵我愛你!”
她猛然彎下腰抱住梁宵,一刹那,她的眼神變了。
“別跳舞……”
她低聲呢喃了一句,手指間滑出一根黑色細針,朝梁宵的頸後紮去。
突然,她身體極輕微的顫動了一下,停止了攻擊。她慢慢放開梁宵,直起身來,往後稍微回頭,就看見言飛雨站在身後,而她的木棍一端正頂在自己的脊椎第六個骨結上。
木棍雖然不是利器,但它此刻製約的是女殺手的脊椎要害,若是由像言飛雨這樣的行家發力的話,完全可以在黑針紮進梁宵的動脈之前將她一擊癱瘓。
“嗬嗬。”
女殺手甜甜一笑,攤開五指,雙手舉起,表示不再攻擊。
“運氣不錯,看來今天有個活口了。”
言飛雨也滿意的回贈了她一個圖謀不軌的微笑,打算先把她敲暈了再帶去和綠煙一起三堂會審。
這時,隻聽梁宵冷冷地問道:“你們這樣一次一次的對我下手,難道不知道我的身份嗎?”
“當然知道。”女孩回頭對他繼續送上剛才的甜美笑容,意味深長地說:“你是‘梁宵’啊……”
話音未落,一把黑色的針從她的手中暴雨般飛向言飛雨。病房狹小的空間裏幾乎沒有可以躲藏的餘地,言飛雨隻能抽回木棍,向旁邊盡力一閃,隻聽到耳邊“嗖嗖”一陣響,剛才站立的地麵上已被一片針林給紮滿。
而那個女殺手,已經消失在了窗外的黑暗之中。
“切!”
言飛雨恨得一揮拳頭,到手的線索又斷了。再看那個讓她分心給了殺手逃走可乘之機的罪魁禍首,正毫無廉恥的繼續舒適的靠在枕頭上,望著窗外的夜色悵然若失。
“喂,她之前在你耳邊說了什麼?”既然活口沒有了,隻能從剛才的一切蛛絲馬跡裏找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