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的話顯得太過蒼白,也未必是他需要的。郗顏沉默。
文韜靜靜地看著郗顏,眸色極深,深得讓她無法分辯喜怒,“我母親從小生活在古城,沒有出過Y省。我從十六起和她學做生意,大學畢業那年正式接手公司。在她對那個人隻字不提時我就知道,自己是個私生子。”話至此,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多少有些介意。所以,我不願離開古城。”
“我母親和王浩的媽媽是好朋友,王浩和小靜是名符其實的青梅竹馬,為了不拆散他們,我才同意小靜報考A市的大學。小靜很懂事,為免惹我母親和我不高興,關於父親,她從不多問。我以為可以這樣瞞著她風平浪靜一輩子。”
然而,“這就是命吧。該來的,總是躲不掉。”文韜嘴角泛些清冷的笑意:“溫行遠果然厲害,甚至不需要出麵,依然能夠指點江山。”
郗顏坦言:“他是為我。”
文韜頗有幾分玩味的點頭:“身為男人,他的胸襟我很佩服。”
郗顏聽懂了他的話外之音。
“不過,”文韜抬頭看她,英俊的臉似乎在瞬間浸了層寒光,而那雙郗顏印象中溫潤如玉的眼睛,犀利得讓人無法直視:“和韓諾的兄弟之情於我,沒那麼重要。”
郗顏意識到說服他的可能性為零,連迂回都省略了:“這話聽起來太絕情了,卻可以理解。畢竟,你們除了有血緣關係,將近三十年都未曾有過交集。憑空多出來個弟弟,對於你這種有妹妹,不缺親情的人而言,顯得多餘。”她無意再留,起身要走,“隻是,易地而處,韓諾的選擇一定和你不同。”
文韜相信這話不是對韓諾的恭維,但是,“人之初,性本善,我也不是天生就這麼絕情。”
郗顏無言以對。
這時,韓諾從背後的卡座朝他們走來,腳步聲沉穩而清晰:“我不是有意偷聽,隻是每天下午習慣在這裏喝杯咖啡。”
郗顏才意認到文韜約她見麵的咖啡廳就在天裕地產附近。
韓諾的嗓音與臉上的笑意同樣柔和,他說:“代我謝謝溫行遠。”目光轉向文韜,“讓你為難了,抱歉。”
文韜的神情和語氣一樣,清清冷冷的:“我的心意從未改變過,談不上為難。”
“那就好。”韓諾的聲音平靜無波:“我是很想拿回天啟地產,卻無意打亂任何人的生活。缺少了百分之五的股份,我沒勝算。但我卻因為這世上還有你和文靜兩個親人,覺得溫暖許多。”
至少,我不是一無所有。
韓諾依舊在笑。郗顏認識他七年之久,太了解這笑容背後蘊含的感情。那是失去父母後,依舊有親人在世的真實欣慰。
沉重到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郗顏伸出手握住他的,原本那個在寒冷冬日依然溫暖的手,此刻竟是冰涼。
如果那是心髒的溫度,他該有多冷?
心酸欲泣。
感應到她的鼓勵和安慰,韓諾回握了一下郗顏的手,然後鬆開:“這件事到此為止。”
然而,到此為止都成了奢望。
當他和郗顏,以及文韜的合影再次成為晚報的頭版,韓諾連憤怒都減輕了。隻是,因為牽扯到了文韜,事情遠比上次複雜。
大家心知肚明,該報道一出,就會有人在暗地裏追查文韜的身世。
就這樣,原以為天知地知的秘密,再也掩藏不住了。
或許是血脈相連的兄弟之間心有靈犀,韓諾和文韜幾乎在同一時間找上了韓天裕。
屬於叔叔的尊重,韓諾不再給韓天裕。他直接把報紙拍到韓總經理的辦公桌上,以倨傲的口吻通知他:“‘藍天計劃’我放棄了。在我看來,天裕被溫氏收購是最好的結局。”
韓天裕偽裝不下去了,他倏地站起來:“這是你爸爸一輩子的心血,你就這樣拱手於人,韓諾,你配姓韓嗎?”
“你還知道天裕是我爸爸的心血。”韓諾冷笑:“看來你還沒有混淆你身為韓家人都做過什麼。至於我配不配姓韓,無需你來評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