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鄭和看穿了自己的目的,李柏厚著臉皮嘻嘻笑道:“也沒啥,就是想知道爹娘的麵子有多大而已。”
鄭和冷哼一聲,說道:“為師雖說隻是在宮裏當差,但保你做個朱門紈絝還是綽綽有餘的,你還想怎樣?”
李柏翻了個白眼,說:“這裏是京城,滿大街的紈絝,哪個背後勢力都不能小瞧了,徒兒在其中又能排到老幾?加上我這個脾氣,說不定哪天就真把哪個王公貴族給打了,您老保得了麼?”
鄭和氣的伸手就打,罵道:“臭小子要造反不成?滿大街的王孫公子都不惹事兒,偏就你非得這樣?”
李柏抱著腦袋在車廂裏躲避,哭喪著臉道:“徒兒這不是想知道個底線嘛!”
鄭和也不舍得下狠手,打了幾下便停手,待喘勻了氣卻是忽然歎息道:“皇恩浩蕩,卻最不經消磨,今日容你,不代表明日便會由你,你不是立誌要做富貴閑人麼?靠人不如靠己,為師在背後幫幫你可以,但事情還是需要你自己去做啊!”
李柏蹲在車廂角落,偷眼看鄭和不打了,這才放下手回錦榻上坐下,揉著後腦勺嘟囔道:“皇恩不經消磨,但總是有能消磨的時候,難道有恩不用,過期便不會作廢嗎?還不如能用時好好用,省的想用時卻沒恩可用。”
對於這麼一個憊懶徒弟鄭和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哭笑不得道:“罷了罷了,隻要你不是把人給打死了,為師都保著你,這總行了吧!”
李柏趕緊討好的上前為師父捶腿,滿臉諂媚的笑道:“就知道師父疼我。”
鄭和搖頭無語,李柏心中卻是翻起了驚濤駭浪。
鄭和話說的簡單,隻要不是把人打死了就行,這個“人”指誰沒有明說,但沒明說也代表著誰都可以。
這豈不是就算揍了皇親國戚也沒事?一個太監真有這麼大的麵子?換成正德朝的劉瑾,李柏信,可現在是永樂朝,是那位造反成功的牛叉王爺當皇帝,鄭和再受寵也不可能無法無天到這種地步。
那麼鄭和敢這麼說隻有一個可能。
一邊捶腿,李柏一邊在心中暗暗咋舌:“老爹老媽,你們當年到底幹了什麼,能讓皇帝欠下個這麼大的人情。”
“小師侄他才多大?十六?十七?這怎麼可能?”
生平第一次,慶衋知道自己原來也是會忍不住失態;也是生平第一次,慶衋胸中那顆無比自信的強大心髒第一次體會到了挫敗的情緒。
他七八歲時便跟在天下第一謀士的身邊,耳濡目染十幾年自覺已經攢下了滿腹韜略,即便不去建功立業,那也是天下皆可去得。
可是今天,他的師父,他心目當中立誌超越的存在告訴他,他與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之間還有著深淵一般的差距。
道衍似笑非笑的點點頭,道:“再有四個多月就十七了吧!”
“他……”話剛出口,慶衋被自己有些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可他還是咽口吐沫繼續問道:“他怎麼做到的?”
道衍微笑起來,似乎是對於李柏的手段與有榮焉一般欣慰道:“他隻對鄭和說了一句話:想辦法在端陽節那天讓皇上帶著皇孫參加射柳。”
慶衋怔住,他知道紀綱之所以會倒很大程度上的原因就是射柳那天的指鹿為馬,可他一時間怎樣都無法將皇孫和這件事聯係起來。
道衍靜靜的看著慶衋,這是他最鍾愛的徒弟,自然對他也十分了解。
慶衋的聰慧絕不在李柏之下,他隻是心中執念太深,很容易鑽進牛角尖,導致一葉障目,無法看清全局而已,這是性格使然。
“人心。”道衍忽然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