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長子端城和次子端和的票數也不低,卻始終無法和三子端傑相比,於是一事無成的端傑就這麼被推上了至高之位,荒唐而可笑。
政務廳最終將加冕日定在了埋骨日的三天之後。
哀悼的花朵尚未來得及衰敗就被迅速撤去,白色紋金的旗幟在城中接連豎起,各大城池的掌權者們攜帶著祝賀的禮物,乘著馬車彙聚至此,白衣牧師們忙碌著為加冕禮做準備。
聖城僅存的一點點哀戚,轉眼就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則是盛大和莊重。
新的權力者即將加冕,故去的權力者轉眼就已被時間遺忘,除卻墓園中那一方墓地,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能夠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紀衡默然佇立在窗後,看著聖城一點點將哀悼花撤去,換上用以慶賀的旗幟,過往人們的臉上都寫滿了期待。
“加冕禮就在明天了。”肖念站在她的身後,將手中的禮盒放在桌上,“我將你的禮服帶來了。”
“我不會去的。”紀衡頭也不回,冷聲說道。
“原因?”聽到這話,肖念卻也絲毫不曾動容。
“我拒絕承認我不認可的人為教父。”紀衡伸手放下了窗簾,純白色的窗簾垂落下來,擋住了外麵所有的景象,室內的光線變得有些朦朧,“就這樣。”
“你現在當然可以拒絕承認。”肖念看著她的背影,“那你想過以後麼?”
紀衡沉默著,不曾出聲,於是肖念繼續往下說道:“我們現在還在為聖城效忠,我們還想要繼續實行計劃書,那麼我們就不可避免的需要聖城的支持。你現在拒絕承認新任教父,那麼他當然也可以拒絕接受你的計劃。”
“我明白你的固執和堅持。”肖念歎口氣,邁步上前拍了拍紀衡的肩膀,“隻是為了更重要的東西,偶爾也要為此而低頭。”
紀衡依舊沉默著,眼神中蘊含著種種複雜的情緒,卻最終融在了一起,無法分辨。
加冕日的當天,陽光璀璨,整座聖城沐浴在陽光之中,房屋的邊角似乎都泛著淡淡的金色。
加冕禮同樣也是在天啟台進行,政務廳的官員們都穿上了最盛大的禮服來祝賀新任教父的加冕,始終冷著一張臉的紀衡也在其列。肖念及宇文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旁,與其說是陪伴她,不如說是監控著她,防止她在加冕禮上做出一些格外失禮的事情。
來自各大城池的掌權者們同樣站在天啟台上,他們穿著筆挺的衣袍,做好了準備去覲見他們新的權力者。
聖城的諸多貴族們也如約而至,此刻零零散散分散在天啟台的附近,卻無一例外關注著天啟台上發生的一切。他們來見證盟約締結的曆史性一刻,來親眼見證政務官所承諾的“誠意”。
“天之佑我大陸,”主持局麵的政務官穿著白色禮袍位於天啟台的正中央,神情誠懇到紀衡想要作嘔,“予我們禦敵之劍,賜我們護衛之盾,也不吝賜予我們新的領袖。”
禮讚堂的大門轟然打開,剛剛成年的端傑穿著黑色的衣袍步步走向天啟台,神情強裝淡然,卻無法掩飾掉眼中的驚惶。他性情懦弱,才疏學淺,在兩位兄長的光輝之下,他更像是一顆無人問津的塵埃。他曾想過自己大概就這麼無聲無息度過一生了吧,要麼在聖城寂寂無聞到死去,要麼死在兄長的刀刃之下。
卻不曾真的想過有朝一日自己能夠超越兩位兄長,登上那個顯赫而至高無上的位置。他步步倉皇,無所適從,像是一隻小賊偷到了不應該屬於自己的珍寶,感到那樣的惴惴不安。
他在政務官的指引下,褪去黑色的衣袍,然後步步走入早已準備好的聖水之中,任由冰涼的聖水浸泡他的全身。牧師上前按住端傑的頭頂,低聲念誦著禱詞,圍在周遭的聖城官員們也輕聲為這位新任教父低唱著聖歌,唯有紀衡始終閉著嘴,不曾出聲。
禱詞結束的時候,端傑從聖水中站起身,隨後便有政務官上前為他拭淨身體,層層疊疊的白色繡金的冕服披在他的身上。從這一刻起,他便經過了洗禮,褪去了曾經的身份和一切汙穢,成為全新的聖子。
他行走到天啟台的正中央,早已等候多時的政務官為他戴上精致的冠冕,唱誦著祝禱詞,緩緩屈膝跪了下去。
“致我們尊敬的教父,願您的愛寬廣深厚,庇佑此方大陸。”
端傑轉身,麵向天啟台下眾多的權勢者和民眾,張開雙臂接受他們的朝賀。
政務官們和貴族一同向新任教父致禮,他們的姿態端莊而優雅,低垂下的頭顱卻巧妙掩藏住了他們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宇文和肖念同樣垂首致禮,表情卻無悲無喜,而被他們夾在中間的紀衡甚至懶得虛與委蛇,朝賀的祝禱詞都不曾開口,此刻冷著一張臉,像是參加一場葬禮。
新的太陽就此升起,卻從一開始就沒有人真的期待過他能夠普照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