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蘇醒(1 / 2)

醉夢中的世界太過美好,反而襯得現實如同錐心刺骨般殘忍。倘若一切都能回到原點該多好?她一定會死死拉住身邊人的手,再也不讓她們再度邁進深淵。可是哪有這種假設?是夢是醒,都從骨子裏記得,那些美好早已遺失,無法追回。

她深墜於絕望的深海之中,陽光被隔絕,希望被湮滅,徒留她一人飄蕩在虛無、空曠的海底深淵,無人伸出手來給予她救援。

每每醒來,大腦還陷在醉酒後的混沌之中,便已經掙紮著起身衝向酒館,最劣質的雜酒灌入喉中,酒精刺激著大腦皮層,朦朦朧朧間,似乎又看到了那些過往和曾經。

真好啊……

她抱著酒杯滿足地歎息著,眼神迷茫,看不到前方和希望。

你們都還在呢……

不問世事的時光猶如從指間流淌而過的細砂,轉眼間手心中便隻剩下些微的沙塵。她看不到窗外的枝葉從枯萎衍生出了生機,新生的葉子被陽光渡上一層金光,耀眼而生機盎然。她也分不清晝夜,無論初曙還是深夜,對於她而言都沒有任何意義,她的世界裏隻有暗無天日的永夜,孤寂而又冷清。

已經不記得君斂是第幾次喝得爛醉如泥,被酒館老板拎著衣領子從酒館中扔了出來,爛泥一般倒在地上,縫縫補補的舊衣服上沾滿了泥埃,她仰躺在地上又哭又笑,狀若瘋子。陽光穿透枝葉打在她的臉上,朦朧而又刺眼,她定定看著枝葉間的點點光斑,慢慢閉上眼,深陷於自己的夢境之中。

夢中的一切都縹緲而虛妄,所有的事物都籠罩在黑霧之中看不真切,唯一真實且分明的,隻有從夢境中緩緩走來的一個個故人。

周遭的一切都是看似無盡的黑暗,但是沒關係,她早已經熟悉了這裏的一切。隻要沿著一個方向不停地往前走,就能見到那些早已深藏在記憶中的故人們。

她抬腳,一步步邁向黑暗的深處,腳下的黑霧在她的踩踏下如同水一般蕩出漣漪,層層疊疊往外擴散著。在黑暗的盡頭,一扇古樸塵封的門扉佇立在那裏,沉穩安靜,像是一直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君斂站立在那扇門扉麵前,伸手推開,周遭的黑暗在那一瞬間消散殆盡,光明和溫暖的世界爆發出光芒,溫柔地將她包裹在其中。

等待爆發出的光芒褪去之後,君斂再度睜開眼。身側的環境已經變了,樸素簡潔的軍帳中,略帶苦澀的香料緩緩燃燒,銀色的鎧甲掛在入口旁,上麵還有著斑駁的劃痕,一位飽經滄桑的中年人坐在桌邊,慢條斯理烹著茶。在他的身上可以感受到時光沉澱後的沉穩,同時也可以隱約感受到他身上在戰場上衝殺的狠戾。

“軍團長……”

在看到那人的第一刻,君斂下意識地喊出了這個稱謂,熟悉得仿佛那個人從未離開過自己。

她自幼生活在軍營之中,年幼成名是以荊棘指揮官的身份,但是真真正正讓所有人都記住她名字的,是她成為雷霆軍團長後,帶著一支勇猛無畏、能打能殺的軍團一次次擊潰魔靈軍團。輝煌的戰績掩蓋了她的過去,卻無法蒙蔽她自己的記憶。

在她出現在世人視線之前,是這位看似狠戾,卻格外溫柔的荊棘軍團長將她從狼藉的戰場中撿了回來,耐心地扶養她成長,教導她、指引她。

在君斂的心中,軍團長這三個字所飽含的不僅僅是對他的尊敬,更帶著一種女兒對父親的依賴和眷戀。

自他之後,君斂再也不曾稱呼任何人為“軍團長”。

荊棘軍團長抬頭,看到站在一旁的君斂,溫和地笑了笑,抬手招她過去。君斂乖順地走到他的身旁坐下,許久不曾感受到的依賴再度從心底浮起,帶著幸福的甜味,讓人魘足。

兩人都沒有出聲,軍帳中的溫度適宜,如同春日暖陽照在身上一般。良久後,軍團長站起身,君斂一並站了起來,軍團長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走出軍帳。寬大溫和的手掌中,似乎蘊含著無盡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達進君斂的心底。

軍帳外,那些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荊棘軍士們笑眯眯站在演武場中,胸口佩戴著交錯纏繞的荊棘軍徽。有些正在訓練中的軍士看到君斂,偷摸向她打招呼,結果被眼尖的軍隊長發現,直接拽出了隊列罰站軍姿。有相熟的軍士們看到她便湊過來,笑著喊她“小指揮官”,然後不知道從那個口袋中摸出糖果來遞到她手中。

像是突然之間回到了小時候,君斂那時還隻是一個不見經傳的小女孩,在軍營中備受寵愛和嗬護。她笑著撒開了軍團長的手,在整個軍營中上竄下跳,最後口袋裏塞滿了糖果,樂嗬嗬站在軍營一頭衝著軍團長笑。軍團長站在不遠處看著她,一臉的無奈和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