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斂思索片刻後開口問道：“那，誰能勸說安顏呢？”
這個問題一出口，房間中忽然陷入一片安靜。片刻後，季離歌才歎口氣道：“……你別看我，我是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我不可能安撫得了她。”
聞言，君斂沉聲道，“我和她本不算熟識。在雲崖一戰，更是由我親手緝捕了她和言譽二人，她麵對我肯定有極強的防備心。”她垂眸，眼底浮起一抹懷念，喃喃道：“如果肖念還在就好了……”
她的話音剛落，房門便被敲響，從敲門聲中便可以聽出敲門人的力氣不大，卻異常地堅定。季離歌和君斂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困惑，隨後季離歌走過去打開房門，卻看到本應該在房間中靜養的顧卿歌站在了門口。
“卿歌？”君斂有些意外，“怎麼了嗎？”
“我聽魂侍說，如果勸服安顏，言譽就有可能恢複正常……”顧卿歌的聲音自然有些心力不足的虛弱感，卻帶著不容質疑的堅定，“我想去見見她。”
都城的監牢分為上下兩層，上層關押著常打架鬥毆的混混們，下層則關押著重要人物。
下層監牢位處地下，陽光艱難地鑽過狹窄的透氣窗照在牢房之中，盡管監室並不潮濕汙穢，卻依然難掩其陰森、逼仄的本質。
安顏閉目坐在監室之中，聽著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留在了她的麵前，卻依然懶得睜開眼去看一看來人。
“安顏姐。”
熟悉的聲音叫著曾經的稱呼，所經曆的過往夾雜著時光紛至遝來，讓她終於睜開了眼。麵前那個臉色有些蒼白的的姑娘和記憶中並無二致，隻是如今兩人的身份已是被一道牢門分隔開來，門外的是勝者，門內的是囚徒。
“戰場上表現得很不錯，連我都被瞞過了。”安顏自嘲一笑，“如今我是你的階下囚，擔不起你這一聲喊。要如何處理，悉聽尊便。”
“我隻是……很想你。”顧卿歌笑了笑，隔著牢門與她相對而坐，“自你領命離開聖城之後，我們已經太久沒見過了，我們都經曆了很多事情。”
“確實。”安顏頷首，“我倒是沒想過，會在雲崖上與你交手。”她打量了一下顧卿歌，“在那樣你死我活的局麵下，你還能冷靜的率領軍隊做出最後的反殺，比起以前勇敢了許多。”
“我？勇敢？”顧卿歌突然吃吃笑了起來，笑得渾身發軟才緩緩說道，“安顏，原來你從未了解過我。”她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安顏，一字一句道，“即便如今我身任領將之職，可我依舊害怕戰爭，畏懼死亡，不想看到無辜者被卷入戰火。你根本不知道，在無數個夜裏我都被噩夢驚醒：我夢到你們被殺害，夢到軍士們慘死在戰場上，夢到所有的人……都沒活下來。”她的聲音顫抖而壓抑，像是竭盡全力才不讓自己叫喊出聲來，“可是不管怎麼害怕，當戰爭來臨的時候我還是得披甲上陣，無論多麼恐懼死亡，我還是得率領著軍士們衝鋒殺敵！”
“因為隻有解決了這一切，那些像我一樣的人才可以不再害怕，隻有徹底結束這場戰爭，才不用隨時擔心著自己會死去！”顧卿歌看著安顏，痛斥道，“安顏！隻有接受現狀才能改變現狀。你一眛地抵觸現實的黑暗，終究會被它所完全吞噬！”
“嗬、嗬。”安顏低低地笑了起來，看著痛心疾首的顧卿歌，如同在看一個小醜，她抬眸直視著顧卿歌的目光，嘴角依舊掛著譏諷的笑意，“被它所吞噬又如何？我為什麼要去接受一個沒有言譽存在的現實？這個世界怎麼樣關我什麼事？它未曾善待過我，憑什麼要求我為它付出一切！我隻要言譽陪著我就好，即便為此要我墮入煉獄的邊境，我也絕不回頭！”
顧卿歌忽然打開了牢門，一言不發衝入監室之中，伸手卡著安顏的脖頸，將她強行從監室中拖了出來，沉重的鎖鏈相互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的金屬音，“好，那我就讓你親眼看看你所選擇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