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卿歌拖拽著安顏經過監牢漫長的甬道,終於抵達了另一側的盡頭。暴躁的嘶吼聲在狹窄的甬道中交疊,震得雙耳生疼。
“言譽!言譽!”安顏聞聲不住呼喚起來,不再用顧卿歌拖拽,便掙紮著想要往言譽那邊跑去,可是顧卿歌卻牢牢卡住她的脖子,並不遂她的意。
越是逼近那間最深處的監室,甬道中彌漫的血腥氣越重。顧卿歌壓著安顏終於站到了關押著言譽的監室前,卡在她脖子上的手迫使安顏不得不抬頭,將監室中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言譽在監室中暴躁地掙紮著,捆束在他身上的重重鎖鏈早已經將他身上磨出血來,可是言譽絲毫不曾在意身上的傷口,他如同一隻完全沒有痛覺的野獸一般,隻是發了瘋地想要掙脫掉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諸多束縛。可是被囚籠之陣壓製了實力的言譽,卻是被這區區鎖鏈徹底困住,煩躁不堪的他隻是壓低了嗓子,發出一聲又一聲的低吼。
“你看看清楚,這真的是你的言譽嗎?”顧卿歌質問道,“現在在你眼前的,分明是個披著言譽表皮的怪物!他暴戾、嗜殺,毫無理智!根本就不是你所愛的那個言譽!”
“不,”安顏斬釘截鐵道,“他就是言譽。在我等了那麼久之後,他終於又回到了我身邊。”
“安顏!”顧卿歌歎氣,鬆開了手,“他是被你的執念催生出來的魔煞!你沒發現他有多麼痛苦嗎?背道而馳的兩種信念無時無刻折磨著他,若你執意下去,你的言譽……遲早會被你徹底害死!”
“不可能!”最後一句話如同針一般深深紮進安顏最不忍揭開的傷口中,她失聲驚叫,那場噩夢般的死亡卻夢魘般將她攫住。莫大的恐懼壓迫著她,安顏猛然發力,徹底掙脫顧卿歌的禁錮,不顧一切從顧卿歌的身上奪下監室的鑰匙,顫抖著雙手打開牢門,膽戰心驚衝到言譽的身邊,急切地檢查著言譽身上的全部傷口。
如同得到了安撫一般,言譽微微抬眼,看著眼前的人,血色的雙瞳中滿是迷茫,他忽然艱難地喚出眼前人的名字:“安……顏……”
聲音艱澀,如同荒涼的沙漠。
安顏柔聲連連回應,“我在這裏,我就在這裏。”
支撐著他走到現在的力量,同樣也將他徹底地推向覆滅,言譽半睜著眼,主宰他全部理智的狂暴正在漸漸褪去,那份溫柔與愛慕破冰而出,“我們……會再見……的。”
短短一句話,卻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那雙清澈的眼瞳緩緩閉上,原本奮力掙紮的野獸終於耗盡了全部的力量。
“言譽?言譽!”
在安顏一片慌亂的呼喚中,顧卿歌歎口氣,“據君役的判斷,化身為煞的言譽其實本該在一天前消散的,我們認為,他是為了見你一麵,才撐到了現在。”
“對不起,我們想要試著挽回這一切,但還是太晚了。”
安顏忽然想起來了,在那片戰場上,她的言譽也是這麼對她說。
“我們會再見的。”
但不應該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才對!她的言譽溫柔而又善良,手中的長弓隻會對準她所認定的敵人,而不是如今這般瘋狂而暴躁的模樣。
“對不起……”
一聲充滿了愧疚和自責的道歉終於說出口,淚水潸然而下。
“我錯了,我錯了……”
安顏的聲音在空曠的監室之中回響,像是無盡的懺悔。
“請你回來好不好,我不會再任性了,不會了……”
聲聲哭泣夾雜著追悔莫及,無盡的希望徹底湮滅,隻餘下一捧殘灰,可是冥冥之間,卻有生機從中再度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