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意料的信卻是寫給吳三桂的,開頭的稱謂是;吳將軍安好。程姐姐怎會寫信給吳三桂?這大大提起了陳圓圓的好奇心,通篇讀了下來,陳圓圓發現程姐姐已經完全被清化了,或者說被洪承疇影響了。信上大致意思無非是勸吳三桂早日降清,還有什麼大清皇帝是聖明的君主,已經準備好一統國土安頓民生的準備之類話語。陳圓圓將信看到最後才發現有兩句話是寫給自己的:圓圓性情溫婉和善,望將軍早日迎娶吾妹,使其免遭戰亂之苦。
看到此,陳圓圓淚盈滿眶,程姐姐終究是不放心,那麼多版本的曆史書上都有陳圓圓被劉宗敏掠奪淩辱的記載,程香菱實在是不敢想內心貞烈的陳圓圓會如何度此劫難。
揩了揩眼角的淚水,陳圓圓把看過的信投入燃燒著的火爐中,眼看著燒為灰燼的時候,冬晴推門進來,端著銀耳羹:“姑娘等急了吧,快快趁熱喝了。”
陳圓圓順手把剛剛小喜子拒收的銀袋交予她手上,冬晴接過來睜大眼睛問道:“姑娘這是為何?難道是吳將軍要來接陳姑娘,您要丟下奴婢是不是?”
陳圓圓澀澀地笑笑:“你想哪去了,把銀子拿上,待我寫了回信,你去內務部找小喜子。路上若有攔著的,也好打點打點。”
“哦!”冬晴一副釋然的樣子,她知道這些銀兩是陳圓圓數月積攢著沒花的,內務部她比較熟悉,來來往往的根本就不用打點,滿心歡喜的把銀子揣進懷裏。
陳圓圓看在眼裏,其實心裏也明鏡似的;這些銀子無非是想買她的守口,眼下天下大亂,宮裏人心惶惶的,她不想惹出任何麻煩。雖然知道冬晴頗有心計,但是陳圓圓別無選擇。自去年在菜地裏親眼見了周皇後的節儉後,她自願懇請皇後削減自己宮內的花銷,身邊隻留了冬晴一個宮女。
喝完了銀耳羹,陳圓圓再次遣走了冬晴,躲在並不明亮的油燈下拆開吳三桂的書信,字體舒展剛勁,開篇稱謂;畹芬,之後竟是李後主的《長相思》詩詞: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鞠花開,鞠花殘,塞雁高飛人未遠,一簾風月閑。
落款為:長伯。
除此之外再無半個字體,但是,就是這些,足以讓陳圓圓心潮澎湃的了,吳三桂是個有勇有謀的將軍,未曾料想竟然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麵,他對於陳圓圓最想表達的都在這首詩裏麵。
如果吳三桂的信中滿滿是什麼想念、愛戀的字眼,陳圓圓反倒會覺得凡俗,程香菱勸降的信件寫了足足有三四篇之長,但是吳三桂卻對此事隻字未提。而是把信轉給陳圓圓讓她處理,這足以表明吳三桂的睿智過人之處,他不過早的與陳圓圓談及政權之爭,而是僅表自己相思之情。更加讓陳圓圓覺得他的這份情感源於內心純真清冽之意,轉來程香菱的信,無非是表示對程、陳二人的尊重罷了。
怎樣寫回信呢?陳圓圓雖然很喜歡古詩,但是她心裏卻始終青睞清代達賴喇嘛倉央嘉措的詩句,算來,他倉央嘉措此時還未出生呢,寫幾句贈予吳三桂就算慰藉他的相思之情吧。帶著愉悅調皮的心境,陳圓圓研墨寫到;那一刻,我升起風馬不為乞福,隻為守候你的到來。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寫完之後,陳圓圓看了好多遍,又覺得不妥,這樣的坦白太過露骨了。想到“露骨”一詞的時候,陳圓圓不免想起了冒辟疆。當初那份不甘心與癡癡的執念現在想來不免有幾分幼稚,如果當時自己不是那麼主動,矜持一些,或許他冒辟疆不一定隻會垂愛董小宛吧?不過話又說回來,倘若這一生都要與另一個女子分割夫君的寵愛,那麼她陳圓圓豈不白白穿越了一回。此時真正懷想二十一世紀的女子維權來,和心上人擇一城終老是多麼浪漫的事情,可是,人生沒有如果,她現如今隻能做到盡量的活好當下不違逆內心,活出真正的自己。
陳圓圓把剛剛寫好的詩詞揉成一團,重新提筆:吳將軍安好:盼將軍珍重自己,願君心似我心!
落款是陳圓圓,她故意沒有似吳三桂那般寫的稱謂那樣親昵,因為自己本來就有風塵女子一傳說,太過主動的表達,會讓人看著輕賤。
有些傳言,別人傳是一回事,自己怎樣去做則是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