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到這兒來有什麼事嗎,先生?”他說,“我實在猜不出那是什麼事。”
他說這話時用無法掩飾的好奇神情緊盯著我的臉,我相信他在歌劇院裏沒注意到我。他先看見了帕斯卡,於是,從那時起一直到離開歌劇院,別的東西他顯然都沒看見。我的姓名肯定使他想到,我到他家裏來是懷有與他敵對的目的,然而,到現在為止,看來他完全不知道我這次來訪的真正目的。
“我很幸運,今天夜裏能在這兒見到您,”我說,“您好像就要上路了嘛!”
“您要談的事和我的上路有關嗎?”
“在某種程度上有關。”
“在什麼程度上?您知道我要去哪兒嗎?”
“不知道。我隻知道您為什麼要離開倫敦。”
他唰地一下從我身邊閃開,鎖上了房門,把鑰匙放在口袋裏。
“你我彼此都是早已久仰大名,哈特賴特先生。”他說,“您來到舍下之前,可曾想到我不是那種可以被人任意愚弄的人嗎?”
“我想到了,”我回答,“再說,我來這兒並不是為了愚弄您。我來這兒是為了談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即使您這會兒開了那扇鎖上的門,任憑您對我發表什麼意見,或者采取什麼行動,我也不會走出去。”
我走到屋子更裏麵,對著他站在壁爐前的毯子上。他把一張椅子拖到門口,然後坐下,把左臂往桌上一放。這時他靠近裝有白老鼠的籠子,沉重的手臂在桌子上一震,那些小動物都嚇得從它們睡覺的地方向外亂躥,在漆得很好看的籠絲隙縫裏向他張望。
“為了一件生死攸關的大事?”他自言自語地重複,“這幾個字的意思也許要比您想象的更為嚴重哩。您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所說的意思。”
他那寬闊的前額上冒出幾顆豆大的汗珠。他的左手悄悄地在桌子邊兒上移了過去。桌邊底下是一個裝有鎖的抽屜,鎖眼裏插著一把鑰匙,他的手指靠近鑰匙上邊,但是沒去扭那鑰匙。
“那麼,您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倫敦嗎?”他接著說,“請您把那個原因說給我聽聽吧,”他一邊說一邊扭動鑰匙,打開了鎖。
“我有比說出那個原因更好的辦法,”我回答,“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讓您看到那個原因。”
“您怎麼能讓我看到它?”
“您已經脫了上衣,”我說,“現在隻要把您左臂的襯衫袖子卷上去,您就可以在那兒看到了。”
他就像當時我在歌劇院裏看到的那樣頓時麵如死灰。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我,蹦出了狠毒的仇恨光芒。他什麼也沒說。但是,他的左手慢慢地打開了抽屜,輕輕地伸了進去。他正在挪動一件沉重的東西,我看不見是什麼,有一會兒工夫隻聽見裏麵粗厲地哢嚓響著。但接著就沒聲音了。此後是一片極度的沉寂,我站在那裏可以聽見白老鼠輕輕地咬齧籠絲的聲音。
當時我的生命已危在旦夕,這一點我很清楚。在那最後緊要關頭,我和他在思想上已脈脈相通,我覺出他的手指的動作,就像親眼看見一樣,我確切地知道他藏在抽屜裏的是什麼東西。
“且慢,”我說,“您已經鎖上了門——您瞧,我是不會走開的——您瞧,我是赤手空拳的。等一等,我還有句話要說。”
“你的話已經說夠了,”他回答。這時突然又顯得十分鎮定,但神情仍是那樣猙獰,那樣不自然,即使是更粗暴的舉動也不會使我像當時那樣感到緊張。“讓我想一想。你能猜出我在想什麼嗎?”
“也許我能猜出。”
“我在想,”他冷靜地說,“我是不是該把這屋子弄得更亂一些,讓你的腦漿濺在那壁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