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我一眼,首次向我露出了一本正經的表情——那是一種十分驚訝的表情。我可以看出,從那時起,他已不再把我看作是一個危險人物了。他立刻關好抽屜,把雙臂交叉在胸口,嘴角帶著蔑視的微笑,留心聽我說話。
“你很清楚,”我接著說,“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調查,我知道事實俱在,證據確鑿,你再也無法向我抵賴。你從事卑鄙的陰謀活動,犯下了重大罪行。你的目的是把一萬鎊的財產弄到手。”
他不說什麼,但是焦急的陰影突然籠罩了他的整個臉。
“就把你已經弄到手的給留下吧,”我說,(他臉上立刻又有了光彩,瞪著我的那雙眼睛驚奇地張得越來越大)“我來這兒並不是為了向你討回那筆錢,我不會那樣貶低自己的身份,那些錢已經被你花了,它們是你犯的嚴重罪行的代價——”
“說話客氣點兒,哈特賴特先生。你這套假仁假義的玩意兒,在英國還挺有用,就請你留著給自己和你的同胞們使用吧。那一萬鎊是已故費爾利先生留給我太太的遺產。如果你這樣看待這問題,我盡可以和你談一談。不過,對於一位像我這樣風度翩翩的人來說,這種問題太瑣碎了,根本不值一提。現在就請繼續談你的條件吧。你要怎樣?”
“首先,我要你當著我的麵,親自寫好並簽署一份有關那陰謀的全麵交代證明。”
他又舉起他的手指,“第二點!”他計數時一絲不苟地緊盯著我。
“第二,不是單憑個人聲明,而是要你提供一份明確的證據,證實我妻子離開黑水園去倫敦的日期。”
“好呀!好呀!我的要害被你抓住了,”他鎮定地說,“還有什麼嗎?”
“暫時沒有了。”
“好!你提出了你的條件,現在就來聽聽我的條件吧。一般說來,承認參與了你所謂的‘陰謀’,由此承擔的責任也許要比叫你死在那壁爐毯子上應負的責任更輕一點兒。那麼,就這樣講定了吧,我接受你的提議——當然,那必須根據我的條件來接受。你要我交出的材料可以照寫,那明確的證據也可以為你提供。大概,你要的是我那位不幸的朋友通知我他妻子到達倫敦的日期和鍾點,要的是他署了名和注有日期的那封親筆信,好讓你用來做證明吧?我可以給你那封信。我還可以介紹你去找那個出租馬車給我的人,那天派車去火車站接我那位客人的人——即使給我趕車的那個馬車夫已經無法憶起這件事,但是那個人的馬車出租登記簿也可以讓你證實那個日期。這些事我都能夠辦到,而且,我也願意辦到,隻要同意我提出的條件。現在就讓我把我那些條件列舉出來。第一個條件:福斯科夫人和我應不受你的任何幹擾,隨時在任何情況下都可以離開這裏。第二個條件:你必須和我在這裏等候我的代理人明天早晨七點鍾來料理我的事情。你要出一張條子給那個為你保管密封文件的人,由我的代理人把它取回來。你要等候在這裏,一直等候到我的代理人把那信件原封不動地交到了我手裏,然後你還要給我整整半個小時,讓我們離開這所屋子——等到過了這一段時間,你才可以隨便走動,恢複行動自由。第三個條件:因為你幹涉了我的私事,並且膽敢在談話中向我使用那種語言,所以,作為一位紳士,我要你接受挑戰。一等我平安到達大陸,我就要親筆寫一封信給你,指定一個時間和國外的一個地點——那封信裏將附一條恰巧和我的劍一樣長的紙帶。以上是我的條件。現在告訴我:你是接受還是不接受?”
他那當機立斷的魄力、欺詐浮誇的語言、深謀遠慮的狡猾,這一切罕有的表現,使我在片刻之間驚慌失措,然而,隻是片刻之間而已。當時我必須考慮,為了能證明羅拉的身份,我是不是應當讓這個剝奪了她身份的惡棍逍遙法外呢。我的妻子被當作騙子趕出了她的出生地,我要使她在那裏重新獲得承認,我要使那一條至今仍玷汙著她母親墓碑的謊言被當眾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