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伊西多爾,奧塔維奧,巴爾達薩爾·福斯科的敘述(1 / 3)

事情經過由伊西多爾,奧塔維奧,巴爾達薩爾·福斯科繼續進行敘述。

(神聖羅馬帝國伯爵;榮獲騎士大十字銅勳章;美索不達米亞秘書會終身會長;歐洲各國音樂學會、醫學學會、哲學學會、慈善團體等名譽會員)

伯爵的敘述。

1850年夏,我在海外接受了一項性質很微妙的政治任務,從而來到英國。組織上任命我指揮幾位與我有半官方聯係的秘密工作人員,其中包括呂貝爾先生和夫人。我定居倫敦郊區,在準備進行活動之前,有幾個星期的空閑時間可供自己支配。好奇的人看到這裏,也許要我說明那些活動的性質,我完全理解他們的心情。然而由於外交上保密的需要,我不能滿足他們的這一要求。對此我感到十分很抱歉。

經過安排,我準備到我已故的朋友珀西瓦爾·格萊德爵士高貴的府邸裏度過上述所說的最初一段休息時間。他和他的太太從大陸上歸國。我和我的太太從大陸上到來。在英國這片國土上,家室之樂的氣氛最為濃厚,我們這樣成雙結對地來到此地,確實是再合適不過了!

這時候,由於兩人在經濟上同病相憐,珀西瓦爾和我的友情就加深了。我們倆都需要錢,瞧這東西是多麼迫切需要啊!瞧這東西是多麼普遍缺乏啊!在文明世界中,有不同情我們的人嗎?那人一定是麻木不仁的!要不就一定是非常富有的!

在這個問題上,我不願詳談那些無聊的有關細節。我一想到它們,就感到厭煩。不怕大家藐視,我不妨以古羅馬人那種恬淡的風度公開承認:當時我和珀西瓦爾都已一貧如洗。現在,我把這件不愉快的事一筆帶過就算了,以後不必再重提它啦。

我們到了府邸,受到一位絕代尤物的歡迎,在氣氛比較冷漠的社會中,她被稱為“哈爾科姆小姐”,但我心底裏隻記得她叫“瑪麗安”。

天哪!無法想象,我竟然會那樣快地拜倒在這位女性腳下。雖然已經六十歲,但我卻像一個十八歲的青年人那樣熱烈地愛上了她。我把全部的感情像金幣般為她傾倒。而我的妻子(我那可憐的天使),這位一向崇拜我的妻子,則隻從我手中得到幾枚先令和便士而已。這就是世界,這就是人生,這就是愛情。我們這些人算得了什麼啊?(我在問自己)我們隻不過是傀儡戲舞台上的一些木偶罷了。哦,萬能的命運主宰,請輕輕牽動我們吧!請大發慈悲,讓我們在可憐的小舞台上跳完這場舞吧!

我以上所說的話如果能被正確地理解,就可以說明一整套哲理。那也就是我的哲理。

現在,我繼續寫下去吧。

有關我們剛住進黑水園府邸時的情形,瑪麗安(請原諒我忘情,用教名親切地稱呼這位高貴的小姐)已在她筆下做了無比精確的描寫,而且表現了深刻的洞察力。雖然我這隻筆樂於效力,由於我已經詳細知道了這位小姐的日記(我偷看了它,這件事在我記憶中留下了無比珍貴的印象),而她記事時一般又是那樣纖細靡遺,所以有些事情,我大可不必再去重複它們了。

談到我在這方麵所涉及的事情(多麼叫人焦慮和關心的事情),那必須從瑪麗安不幸患病的那一天開始說起。

值得特別指出的是,這時候我們的處境都十分窘迫。為了償還即將到期的債務,珀西瓦爾需要一筆巨款(至於我也需要一小筆款,這裏就不必去提它了),唯一可以指望解他燃眉之急的,是他妻子的財產,然而,在她去世之前,那財產一文錢也不是屬於他的。這情形已經夠糟的了,但還有比這更糟的。我那不幸的朋友,正為了一些私事煩惱,但我和他的純潔的友誼需要我在這方麵保持應有的分寸,所以我不便打聽那些事情。因為那樣會顯得過分好奇。我隻知道,有一個名叫安妮·凱瑟裏克的女人,隱藏在附近什麼地方,和格萊德夫人互通消息,其結果可能會泄露一個秘密,而那樣就必然會毀了珀西瓦爾。他曾經親口對我說,除非能夠尋獲安妮·凱瑟裏克,除非能夠封住他妻子的嘴,否則他就要完蛋。如果他一完蛋,那麼我們籌款的問題又會怎樣呢?盡管我生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然而一想到這一點,真的不禁發抖了!

這時我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尋找安妮·凱瑟裏克一事上。我們的籌款問題雖然重要,但尚可推遲,而尋獲這女人的事則刻不容緩。我隻是從珀西爾瓦形容的話中知道,這女人長得和格萊德夫人異常相像。他之所以談到這件奇怪的事,隻是為了尋找這女人時,我可以比較容易地辨認出她。然而,後來我又聽說,安妮·凱瑟裏克曾經從一所瘋人院裏逃走,於是我頭腦裏就有了一個偉大的設想,而最後則是實現了那件驚人的事情。我的設想是:要把兩個身份不同的人完全調一個位置。格萊德夫人和安妮·凱瑟裏克將彼此調換,她們的姓名、地位和命運都將彼此調換,而經過調包所取得的那項巨大成功,不但為珀西瓦爾爵士贏得三萬鎊,而且為他永遠保守了那個秘密。

重新考慮了一下當時的情況,我已憑直覺預料到(我的直覺難得會預料錯了事情),我們那位神出鬼沒的安妮,遲早會再來到黑水園湖邊的船庫。於是我就去那裏守候著,事先告訴女管家邁克爾森太太,說我要在那幽靜的地方用功看書,有事可以到那裏去找我。我做人的原則之一是:別讓人家懷疑我缺乏應當表示的誠懇,別讓自己的舉動不必要地顯得神秘。邁克爾森太太始終相信我。這個像是出身於大戶人家的婦女(一位英國國教教會牧師的遺孀),處處流露出虔誠的神情。一個已屆成熟年齡的婦女,會這樣無限天真地相信別人,這使我十分感動,於是我慷慨接受了她對我的信任。

我在湖邊守候,總算如願以償,雖然到那裏去的她的監護人,不是安妮·凱瑟裏克。這位監護人在信任別人時,也顯得無限天真,而我呢,和在上述的例子一樣,也接受了她對我的信任。我讓她自己談(她自己也急於要談),在什麼情況下可以介紹我去見那個她悉心愛護的人。我首次看見安妮·凱瑟裏克的時候,她正睡著。這個不幸的女人和格萊德夫人長得那樣相像,我見了不禁為之震驚。在這之前,我對那項偉大計劃隻有一個一般的概念,但一看見那個睡熟了的人的臉,就細致地想到了種種巧妙的安排。同時,我為人心腸最軟,眼看到病人痛苦的情景,傷心地流下了淚。我立即設法減輕她的病痛。換句話說,為了讓安妮·凱瑟裏恢複體力,可以動身去倫敦,我為她克準備了需要的興奮劑。

在這方麵,我還不得不提出了一些異議,這樣才避免鑄成一個無法彌補的大錯。

我年輕時曾經刻苦鑽研醫學和化學,尤其是化學,因為有關這門科學的知識能賦予人無窮的威力,所以它永遠不可抗拒地吸引著我。我一向強調,化學家可以隨意支配人類的命運。在續寫下文之前,我要將這一點加以闡明。

人們常說,精神主宰世界。那麼,主宰精神的又是什麼呢?是肉體。而肉體(這裏,請密切注意我的論點)則完全受製於一切主宰者中最有威力的化學家。隻要讓我福斯科運用化學,那麼,當莎士比亞想出了《哈姆雷特》的題材,坐下來準備寫他的作品時,我隻要在他的日常飲食裏撒上幾粒藥粉,就能影響他的肉體,削弱他的精神,直到後來他那隻筆隻能夠糟蹋紙張,寫出來的都是最惡劣無聊的廢話。談到這一類的情況,我又想起了大名鼎鼎的牛頓。我敢擔保,他看見蘋果落下的時候,將不會發現吸引力的原理,而是吞吃了那蘋果。尼祿[尼祿(公元37年—公元68年)古羅馬皇帝(公元54年—公元68年),曆史上有名的暴君——譯者注)剛吃完一頓飯,還沒來得及消化,已經變成一個最溫順的人;亞曆山大大帝(亞曆山大(公元前356—前323),馬其頓王(公元前336—前323),以勇武善戰著稱,曾征服希臘、波斯、埃及,以及西北印度,建大帝國——譯者注]清晨喝了幾杯酒,可就在當天下午,他看見了敵人就會抱頭鼠竄。說真的,我們的社會很僥幸,因為,由於不可思議的好運道,現代的化學家都是一些好好先生。他們多數是受人尊敬的父親,做了家長,開了店鋪;少數是哲學家,他們在讚揚他們講課的一片喝彩聲中被衝昏了頭腦;有的是空想家,他們把光陰浪費在不可能實現的想象上;也有的是江湖醫生,他們胸無大誌,連給我們提鞋都不配。就這樣,我們的社會避免了一場浩劫,而那具有無限威力的化學則始終局限於一些無足輕重、膚淺無聊的問題上。

為什麼我要這樣慷慨陳詞呢?為什麼我要這樣表示憤慨呢?

因為,我的動機被一些人誤解了;因為,我的行為被一些人歪曲了。有人認為,既然我會對安妮·凱瑟裏克運用我淵博的化學知識,我就會同樣對高貴的瑪麗安運用這方麵的知識。瞧這種想法有多麼邪惡!從下文中可以看到,當時我是一心想要保全安妮·凱瑟裏克的性命。至於瑪麗安,我隻急於要把她從那個冒牌醫生,那個為她治病的笨蛋的手中救出來(那家夥後來從一位倫敦來的醫生口中證實,我所提出的忠告全部是正確的)。我隻有兩次求助於化學知識,而那兩次對接受試驗的人都是毫無傷害的。第一次,我先跟蹤瑪麗安到黑水園村那家客棧(當時我躲在一輛運貨大車後邊,一邊不讓她看見,一邊卻在欣賞她那優美可愛的走路姿勢),然後,我勞煩我的高貴的夫人,由她去抄錄了一封信,並截下了另一封信,這兩封信都是我那敬愛的敵人交給一個被辭退了的女仆的。當時的情形是,那些信都藏在女仆的懷裏,所以,福斯科夫人為了拆開它們,看後執行她的任務,然後把信封好歸還原處,她就隻好求助於我藏在那半兩重的瓶子裏的科學的力量了。第二次是在格萊德夫人抵達倫敦以後,我采用了同樣的方法(有關這件事,我以下就要談到)。除此以外,在任何其他時候,我都不曾求助於我這門精湛的技術。不論情況有多麼危急和複雜,隻需憑著天賦的才能,我照樣能對付敵人,控製局勢。可以說,我在這方麵賦有隨機應變的智慧。這裏承認我不曾利用化學家的技術,正說明我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煩人的天賦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