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分享 (1)(2 / 2)

你奇怪我這次垮台的突然嗎?我的金條突然化為烏有,你會不會覺得有點炫目?我承認我隻見到一片火光,讓我們希望你可以從灰堆中找到一點金子。懷著這個寬慰的念頭,我離開了你,我的最審慎的妻呀,我雖然遺棄了你,但良心上卻無任何內疚。你還有朋友,和那我已經提及過的灰堆,而尤其重要的,是我要把自由歸還給你。關於這一點,夫人,我必須再寫句解釋的話。以前,在我希望你增進我們家庭的歡樂和我們女兒的幸福的時候,我樂觀地閉攏我的眼睛,但既然你已把那個家庭變成一片廢墟,我也不願意再做另一個人發財的基礎。當我和你結婚的時候,你很有錢,但卻很少受人尊重。原諒我說得這樣坦白,但既然這封信是隻預備給我們兩人看的,我看我並無斟酌字眼的必要。我增大了我的財產,在過去十五年中,它繼續不斷地增加,直到意想不到的災禍突然顛覆了它,但我可以坦白地宣稱,關於這場災禍,我並無絲毫錯誤。你,夫人,你隻求增加你自己的財產,我相信你已經成功了。所以,我現在離開你的時候,仍讓你處於我娶你時的境況,———有錢,但卻很少受人尊重。告別了!從此刻起,我也準備要為自己打算了。我接受了你為我樹立的榜樣,並準備照著那個榜樣去做。

你非常忠誠的丈夫,——鄧格拉斯男爵。”

當狄布雷讀這封痛苦的長信的時候,男爵夫人注視著他,看見他雖竭力控製住自己,臉上卻仍不禁變了一兩次色。讀完以後,他折攏那封信,又回複到他那種若有所思的態度。

“怎麼樣?”鄧格拉斯夫人焦急地問,她的焦急是很容易理解的。

“怎麼樣?夫人?”狄布雷機械地反問。

“這封信使你想到什麼?”

“噢,簡單得很,夫人,它使我想到:鄧格拉斯先生已帶著他的猜疑一起走掉了。”

“當然囉,但你要對我說的,就隻有這一句話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狄布雷冷冰冰地說。

“他走了,——走了,永不回來了!”

“噢,夫人!別那樣想!”

“我告訴你他是絕不回來的了。我知道他的性格,任何決定,隻要是對他自己有利的,他是絕不改變的。假如我對他還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他會帶我一起走。他丟下我在巴黎,那是因為我們的分離可以有助於他實現他的目標。所以,他走了,我是永遠自由了。”鄧格拉斯夫人用懇求的口吻說最後這句話。

狄布雷並不回答,仍讓她保持著那種焦急的詢問態度。

“嗯?”她終於說,“你不回答我嗎?”

“我隻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預備怎麼辦?”

“我正要問你。”男爵夫人帶著一顆劇跳的心回答。

“啊!那麼你希望我給你忠告?”

“是的,我的確希望你給我忠告。”鄧格拉斯夫人急切地期待。

“那麼,假如你希望我給你忠告,”那青年冷淡地說,“我就建議你去旅行。”

“旅行!”她吃驚地說。

“當然囉,正如鄧格拉斯先生所說的,你很有錢,而且完全自由了。在我看來,在鄧格拉斯小姐婚約的二次破裂和鄧格拉斯先生失蹤的雙重不幸以後,離開巴黎是絕對必要的。你必須使外界以為你遭了遺棄,而且貧苦無依,因為一個破產者的妻子假如保持著豪華的生活,是絕不能得到原諒的。你隻要在巴黎逗留兩星期左右,告訴外界你受了遺棄,把這次遺棄的細節講給你最要好的朋友聽,她們很快就會把消息散布開去。然後你就可以離開你的房子了,你留下你的首飾,放棄你法定的繼承權,每一個人便都會說讚美的話語,稱讚你的潔身自好。他們知道你遭了遺棄,就會以為你很窮苦,因為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的真實經濟狀況,而且很願意把我的賬目交給你,做你的忠實的合夥人。”

男爵夫人臉色蒼白,一動都不動,她聽這一番話時的恐懼,正與狄布雷說話時的那種漠不關心的鎮定相映。“遺棄!”她重複狄布雷的話說,“啊,是的,我的確被遺棄了!你說得對,閣下,誰都不能懷疑我的處境。”這個那樣驕傲和那樣深墜情網的女人隻有這幾句話可以答複狄布雷。

“但你還有錢,——實在是非常有錢,”狄布雷一麵說,一麵從他的皮夾裏拿出幾張紙來,攤在桌子上。鄧格拉斯夫人並不注意他,——她正在竭力抑止她心的狂跳和控製那快要迸流出來的眼淚。終於,自尊心占了上風;即使她不曾完全控製住她那激動的心情,至少她不曾掉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