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開 庭
法院裏以及一般人口頭所說的貝尼台多事件已經轟動了整個巴黎。由於他時常出現於巴黎咖啡館、凱德大馬路和布洛涅大道，因此在他短暫的顯赫時期中，那假卡凡爾康德已獲得了不少相識。報紙上曾敘述他獄中的生活和冒充上流紳士時的各種冒險；凡是認識卡凡爾康德王子的人，對於他的命運都感到一種抑遏不住的好奇心，他們都決定不惜任何麻煩設法去旁聽貝尼台多先生謀殺他同伴的審判。在許多人看來，貝尼台多即使不是法律的一個犧牲品，至少也是法律的一個過失。他的父親卡凡爾康德先生曾在巴黎露過麵，大家希望他會再來領回那個社會的棄兒。
那些不知道他第一次在基 督山伯爵家裏出現時曾穿綠底繡黑青蛙外套的人，對於他那種莊嚴的姿態和紳士的風度曾留下很深刻的印象。確實，隻要不說話和不作數字計算，他扮演一個老貴族實在很不錯。至於被告本人，在許多人的記憶中，他是這樣和藹、這樣漂亮和這樣豪爽，以致他們認為他可能是一次陰謀的犧牲品，因為在這個世界裏，一筆大財富常常會引起一個敵人的暗中怨恨和嫉妒。所以，人人都急忙到法院裏去，——有些是去看熱鬧的，有些是去批評的。從早晨七點鍾起，鐵門外便已聚集著一群人，在開庭前一小時，法庭裏便已擠滿了那些獲得特許證的人。逢到審判某一件特殊案子的日子，在法官進來以前，有時甚至在法官進來以後，法庭像一個客廳一樣，那兒許多人是互相認識的，他們互相談話，而當他們中間隔開著太多的律師、旁觀者和憲兵的時候，他們就用暗號來交談。
這是一個短促的夏季以後的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維爾福先生在日出時所看見的那些雲層都已像耍魔術似地消失了，呈現出九月裏最溫和與最燦爛的一天。
波香正在向四麵八方環顧，他是無冕國王之一，因此每一個地方都有他的寶座。他看見了夏多?勒諾和狄布雷，後者這時剛勸服坐在他們前麵的一個副警長，與他們交換座位。那可敬的副警長，本來認識部長的秘書和這位新發財主，便答應特別照顧這兩位高貴的旁聽者，答應當他們去訪問波香的時候為他們保留座位。
“嗯!”波香說，“我們就將看見我們的朋友啦!”
“是的，肯定!”狄布雷答道，“那可敬的王子!那些意大利王子真是見鬼!”
“他是但丁給他寫的家譜，在《神曲》裏有案可查哩。”
“一家無惡不作的貴族!”夏多?勒諾冷淡地說。
“他會被處死的吧，是不是?”狄布雷問波香。
“親愛的，我認為那個問題是應該我們來問你呐，這種消息你比我們靈通得多。你昨天晚上可曾經在部長的家裏見到審判長嗎?”
“見到了。”
“他怎麼說?”
“說出來會使你們嚇一跳。”
“噢，快說吧，那麼!我有好久沒有聽到驚人的事情了。”
“嗯，他告訴我說：被認為是一條狡猾的蛇和一個機警的巨人的貝尼台多，實際上隻是一個非常愚蠢的下等流氓，他的腦子結構在死後是不值得加以研究的。”
“什麼!”波香說，“他扮演王子扮得非常妙呀。”
“在你看來是那樣，你憎恨那些不幸的王子，總是很高興能在他們身上發現過錯，但在我則不同，我可以本能地辨別一位紳士，能像一隻研究家譜學的獵犬那樣嗅出一個貴族家庭的氣息。”
“那麼你不相信有所謂的王子風度嗎?”
“相信!相信王子風度，但不相信王子這個頭銜。”
“還可以，”狄布雷說，“可是，我向你保證，他跟許多人交往得非常好，我曾在部長的家裏碰到過他。”
“啊，是的!”夏多?勒諾說，“你認為部長就懂得王子的風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