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帶到達亞海岸,巴克想成為優等原始野獸的欲望越發強烈,艱苦惡劣的拖撬生活使這種秘密成長的強烈欲望與日俱增。緊張無序的工作使他忙於調整自己適應新生活而無暇實現這個願望。現在,狡猾的他做任何事都很有分寸,不僅不引起爭端,還克製自己盡量避免麻煩。他老練、慎重、不衝動,雖然自己十分憎恨司貝斯。但他決不魯莽,甚至時刻忍讓著司貝斯的攻擊行為。
似乎已經覺察到威脅的司貝斯正抓住每一個機會挑釁。他公開地侮辱巴克,故意挑引巴克與他爭鬥。要不是一場意外的事件,這場你死我活的搏鬥或許應該早早地在旅行一開始就發生了。這天晚上,他們在勒巴湖畔搭起一個簡陋的營地。雪花飛舞,寒風利刃般地割著皮膚,周圍一片漆黑,他們不得不另找住處。營地背後是一座筆直的石崖,波奧特和弗蘭科斯隻好在冰麵上生起了火,他們為了減輕行裝,早已扔掉了帳篷。好不容易從河麵上找來幾根漂來的樹枝點燃,可一會兒,冰麵融化後,火也就熄滅了。沒有辦法,他們隻得在黑暗中草草吃晚飯。
巴克很快在石崖的背風處為自己建了一個小巢,舒服、溫暖,他巴不得馬上就進入美夢。但是饑餓的他又不得不離開這地方去弗蘭科斯那裏領融解了的凍魚。吃完飯回來時,他吃驚地看到剛剛建好的住處已被其他狗占據了。忽然,一聲挑釁的吼叫聲劃過夜空,司貝斯“嗖”地衝了上來。他也太過分了,雖然巴克這幾天一直忍讓著他,獸性一下子湧上了巴克的心頭,他凶猛地迎上去跟司貝斯扭作一團。這瞬間的舉動把他們兩個嚇了一跳,尤其是司貝斯,在他看來,巴克這隻溫馴的狗隻不過因為身體強壯高大才能勉強保全自己罷了。
他們廝打著從洞裏滾出來。爭鬥的聲音嚇了弗蘭科斯一跳,他想了想事情的原因,遠遠地衝著巴克喊:“揍他,狠狠地揍那狗賊。”
司貝斯可不理這麼多,他前前後後跳來跳去,狡猾地尋找機會準備進攻。還不時地對著巴克一陣狂叫。巴克也是一樣,他躍躍欲試,慢慢地等著機會的到來。但是很不巧,一場意外中斷了這場本應很激烈的格鬥,也就隻好把它推遲到了跋涉途中。
波奧特那一邊,咒罵聲、棍子與骨頭的撞擊聲、淒慘尖厲的叫嗥聲交織在一起,儼然一場大亂爆發了。那裏一群餓瘋了的愛斯基摩狗衝了進來。他們足足有七八十隻,嗅到營地的氣息後,乘著巴克與司貝斯打架的當兒悄悄從印第安人的村莊裏溜了進來,波奧特和弗蘭科斯舉著棍子衝進了狗群。他掄起捧子猛地打在那隻把頭伸進糧食箱裏的狗身上,箱子被打翻了。一瞬間,幾十條狗擁了上來,他們全然不顧雨點般的棍子,爭著搶奪麵包和熏肉。他們吼著、嗥著,瘋狂地搶奪著,直到吃完最後一點食物還東張西望地找著。
與此同時,受了驚的拖橇狗也從窩裏紛紛衝出來,一齊撲向凶狠的來犯者,卻沒想到被團團圍住了。那些愛斯基摩狗一個個都瞪著閃光的眼睛,露出長牙,長長流著口水,極度的饑餓使他們全然不顧,無所畏懼地往前衝著,幾乎沒有誰能抵擋得住。攻擊一開始,拖橇狗們就被趕到懸崖前,巴克也被三隻愛斯基摩狗包圍了,他的肩和頭也都被咬破了,四下裏頓時亂成一片,叫嗥聲連續不斷。比利又跟往日一樣抽泣著,戴維和索雷克斯則拖著流血的身子在最前麵並肩作戰。喬像一隻氣憤了的魔鬼,死死地用牙咬著一條愛斯基摩狗的前腿,咬斷了他的骨頭。那一邊,經常裝病的派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踩到一條缺了一條腿的狗身上,凶狠地咬他的脖子。巴克則敏捷地迎上一隻口吐白沫的狗,一下子咬斷他的喉嚨,血霎時間噴出來,嘴裏也滿是血腥味,他變得更加勇猛,又轉身撲向了另一條狗,就在此時,他突然感到狡猾的司貝斯從側麵猛衝過來,並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喉嚨。
波奧特和弗蘭科斯轟散了營地上的野狗,心急如焚地跑來挽救自己的拖橇狗。饑餓的野狗“哄”地散開了,巴克也及時地從司貝斯的牙齒下掙脫出來。此時,兩個男人手忙腳亂地跑過去搶救糧食,很快那群近似發了瘋的狗又衝了上來。比利被嚇呆了,他拚命地衝出包圍圈,飛也似地逃到遠處結了冰的河麵上,派克、戴博以及其他狗都跟在後麵一齊逃走了。巴克正想跟大家一起衝出去時,他又發現司貝斯從一邊撲過來,想要攻擊他。但這時愛斯基摩狗地擋住了歹毒的司貝斯,於是巴克迅速地跑到了湖麵上的夥伴中間。
不一會兒,幾隻可憐的狗結伴在林子中找了個安身的地方。他們雖然逃出了追殺,但處境十分悲慘,個個身上都帶了好多傷口,甚至有的好像都快不行了。戴博一條後腿被咬得鮮血直流,多雷——最後加入狗群的一條愛斯基摩狗的咽喉被重重地撕裂了。喬瞎了一隻眼睛,比利也差不多丟了一隻耳朵,他低聲嗚咽了一個晚上。天色剛有點發白,他們就悄悄地忍著痛回到營地,愛斯基摩狗群已經離開,他們的糧食也被吃掉了一大半,可惡的愛斯基摩狗吃掉了任何可吃的東西,甚至連雪橇的繩索和帆布蓋也沒有放過,他們吞下了波奧特的鹿皮鞋和一大截挽繩,還有弗蘭科斯鞭子梢上兩尺長的皮帶。兩個男人神情沮喪,他們愣了好長時間才從悲哀中驚醒過來,弗蘭科斯仔細察看著自己那一群可憐的幫手。
“啊,我的小家夥,”他的聲音有點沙啞,“傷得這麼厲害,你們大概不會瘋吧!嗯?……天啊,你說呢,波奧特。”郵差也痛苦地搖了搖埋在膝下的腦袋,他也說不準,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離道森還有四百多裏的路,他絕不能看著自己的狗發瘋。兩個小時後,受傷的隊伍又上路了,他們各自忍著肉體上和心靈上的疼痛,緩緩地向道森駛去。
來到裏爾河時,湍急的河水在嚴寒中翻騰著,旋渦和靜水交界的地方,薄薄地結了一層冰。波奧特算了算,這支受傷的隊伍要想走過這可怕的三十多裏河道,最起碼需要花費整整六天,而且必須不停地往前趕路。更可怕的是,他們每邁一步,都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波奧特依舊在前麵探路,他掉下河的次數大概不下於十回了吧,但每次落下,都巧妙地用手中的那根長竹竿架在踏破的冰洞兩側,然後被救上岸。要在攝氏零下五十多度的嚴寒天氣中不至於被凍死,每次落水後,他都不得不點燃一堆火,烘幹衣服,溫暖一下冰冷的身體。
在別人看來,波奧特什麼都不怕,也沒有什麼能嚇倒他,所以加拿大政府才選中他做一名郵差,他冒著險,勇敢地沿著崎嶇的河岸邊為他的拖橇隊探路,每時每刻腳下的冰都有崩碎的可能。他們也不敢停下半步。有一次,巴克、戴維和雪橇一起掉進了冰涼刺骨的水裏,等到被救上來,他們已經凍得半死。兩個男人照例點燃了一堆樹枝,趕著他們圍著火堆跑個不停。這樣,身上的冰很快融化了,連自己的毛發也發出了一絲烤糊的焦味。
有一次,司貝斯也掉進水裏,巴克前的隊伍都被拖了下去。巴克竭盡全力後退,他的前爪死死地抓住碎洞的冰緣,冰洞周圍全都破碎了,戴維拽著巴克,弗蘭科斯緊緊拉住雪橇車,拚命往上拖,直到手上的筋都快被扯斷了。
又有一次,他們前後的冰都破碎了,整個隊伍的生存希望就是惟一的那道懸崖。波奧特費盡了力氣,終於奇跡般地爬了上去,弗蘭科斯激動極了,他不住地祈禱著這個奇跡。他毫無顧忌地把所有皮帶、皮鞭和繩子收集起來係成一根長繩子,把狗一個個吊上了懸崖頂端,再吃力地把橇車和貨物都吊上來之後,才艱難地上來了。走過不遠的一段後,又要尋找下去的地方,最後等到他們回到冰麵上時,天已經黑了,盡管大家都累得快不行了,但這一天他們才走了計劃中的四分之一路程。
到了胡太林華附近,路麵漸漸平坦了,但現在所有的狗都已筋疲力盡,當然也包括巴克。波奧特為了趕時間,他再也顧不了這麼多,驅趕著他們不停地向前奔跑。第一天,他們跑了三十五裏到了大沙門河,第二天到了小沙門河,以後的一天就跑得更多——四十裏,快要到五指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