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牛犢(1 / 3)

原文:

楚中一農人赴市歸,暫休於途。有術人後至,止與傾談。忽瞻農人曰:“子氣色不祥,三日內當退財,受官刑。”農人曰:“某官稅已完,生平不解爭鬥,刑何從至?”術人曰:“仆亦不知。但氣色如此,不可不慎也!”農人頗不深信,拱別而歸。次日牧犢於野,有驛馬過,犢望見誤以為虎,直前觸之,馬斃。役報農人至官,官薄懲之,使償其馬。蓋水牛見虎必鬥,故販牛者露宿,輒以牛自衛;遙見馬過,急驅避之,恐其誤也。

—《聊齋誌異卷十一·牛犢》

走在回家的路上,田家苗覺得太陽就像故意隻照在他身上一樣,無處躲避。楚地的氣候就是這樣,尚未真正進入夏季,就已經濕熱難耐了。汗水早已把衣服浸濕,每一根頭發裏都蓄滿汗水,稍動一動就能淌下來。田家苗臉上發燙,呼吸急促,胸口堵得厲害,他覺得,自己急需要歇息一下了。

唉!午飯前肯定趕不回家了,妻子不知道該怎樣著急呢!田家苗想起了早晨去集市前,妻子千叮萬囑的,要他快點兒回家,好像他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想到妻子盛滿愛戀的眼神,田家苗臉上泛起了幸福的光,隨即又輕輕地搖頭。

脫掉外麵的夾衣,故作悠閑地搭在左肩上。田家苗一邊走,一邊尋找著能暫時休息一下的地方,比如一棵樹,一座房屋等,好讓自己能重新積聚起充足的體力及時趕回家。

妻子焦急等待的眼神是他的痛,讓妻子擔心是他的傷。

田家苗三代單傳,因此他爹給他起名叫家苗,名字裏的深義自不必贅述。成人以後,爹娘請媒人給他張羅了一個老實本分的女子作為他的妻子,夫妻恩愛,一家人甜甜蜜蜜,克勤克儉,快樂度日。幸福的日子就像楚江水日夜東流一樣順暢、綿長。

今天田家苗到集市上去辦事兒,集市離家雖遠,事兒卻辦得順暢。老天似乎處處對他眷顧似的,田家苗經常這樣想。

終於,田家苗看到前麵不遠處的路邊有一棵高大的楊樹,這棵樹恰到好處地長在那裏,像是特意為他生長;楊樹茂密的枝丫四散張開著,好像在等待著亟待乘涼休息的他;葉間還有鳥兒的叫聲,聲音異常宛轉,盡管田家苗不知道它們在唱什麼,但他寧願認為這些鳥兒是特意為自己而唱。

笑著,他走過去,坐在樹下的一小片草地上,脫下的夾衣很自然地放在膝蓋上。

感恩的心情湧起來,妻子的眼睛在麵前流轉,田家苗幹脆眯上了眼睛。

“嗯,印堂無光,麵色晦暗,年輕人,你很不好啊!”一個聲音從他剛才來的方向飄來,田家苗睜眼看時,一個風塵仆仆但風采不俗的人已來到樹下了。

“你是什麼人?”田家苗往旁邊挪挪。他從未見過這樣打扮的人,他是一個和尚?不像,他未剃度;道士?看他的衣服也不像道觀裏的人,小時候,爹娘帶他去過離家十幾裏的道觀。

猜不透。

他幽靈一樣,坐在田家苗的身邊,把謎植入了田家苗心裏。

“別猜了,我是一個術士。”那人開了口,沒有多餘的表情。

術士?什麼是術士?田家苗不明白,許是跑江湖賣藝的吧?

仔細盯著田家苗的臉,術士又一次作驚人之語:“年輕人,你的臉色告訴我,三天之內你將要破財,且將要受到官府的懲罰!”

“您不是缺錢吧?”田家苗簡直要笑了,他已經把這個人當成一個靠騙人為生的江湖巫師了。

雖然好笑和生氣,但一向溫和的田家苗也不會說出太硬的話。他不曾忘記爹娘的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