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貪圖功名利祿;神仙,追逐無尚法力。
我亦不能免俗。
我看似無欲無求,願意拋棄神仙的身份,隻願與沈諾廝守終生,那不過隻是因為我無力再修真。在此之前,我也一度認為自己真的清心寡欲,無所貪圖。可在聽見自己仍然有機會修煉時,我不得不承認我動搖了。求不得,才無所求。就好比我與沈諾,雖然機會渺茫,但我願意飛蛾撲火勉勵一試。
多年後,我常常在想。
如若當時我沒有失去法力,我還會不會再度愛上沈諾?一個醉心修真的神仙會愛上紅塵俗世裏區區一介凡人嗎?我們差一點兒就可能失之交臂,過著我們各自不同的另一段人生。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沈諾。他似並不在意,淡淡道:“是嗎?”
如果沒有未來的種種考驗,我會毅然決然地說是。一見鍾情遠沒有日久生情來得可靠,我不是完人,也有著自己的貪嗔癡愛。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太過荒唐。如果注定我們在彼此的人生中擦肩而過,又怎麼對得起我們幾世的糾纏?無論如何,當我還能躺在他的懷裏細數晨光時,我心底還是由衷地感激我們過往人生中的坎坷,起碼它證明了我們彼此相愛,並且會相守著走完我們的一生。
很快我迎來了我們一生中第一次考驗。來自於我摯愛的一個謊言,如今看來,我不過是一笑了之。可那時的我固執地認為它可以化作一把利刃直擊我的內心,是無可挽回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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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我如同往常一樣親自為沈諾熬藥。傳聞中凡人女子出嫁之後會為自己的夫君洗手作羹湯,從此夫婦和睦,舉案齊眉。一直以來我都以成為這樣的女子來標榜自己。因而像這樣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假手於人。成日裏泡在廚房裏研製怎樣能將一盅黑黢黢的湯藥做得似瓊漿玉液一般甘甜,縱然過程有些辛苦,縱然耗了我許多心思,縱然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研製出來...
我兩手交替端著滾燙的湯藥風風雨雨地跑去看沈諾。剛要推門進去,隱隱聽到幾句談話聲。我素來是個正直的神仙,沒有聽人牆根的習慣,本欲退避三尺過會兒再來瞧沈諾,眼瞅到冒著熱氣的藥,想到老人們常說湯藥乘熱喝了才有效,又思索著反複熱降了療效不大好。硬闖進去叨擾他們又失了格調,便隻好幹巴巴站在門外候著,想來他們也不會聊太久,待他們說完了,我再端進去也不遲。也好讓沈諾知道我也可以似尋常女子般體貼。到時,他又該怎麼讚我呢?我又該怎麼應對呢?是既不失端莊又不失嫵媚地施個禮,細聲細氣地說:“這都是妾應該做的。”還是柔柔地環住他的脖頸道:“你也知道我對你好呀!那以後一定要好好待我。”
“你打算瞞她到幾時?”是小白的聲音。我端著藥沒辦法捂住耳朵,奈何這房子的隔音不大好,一字半句飄進了我耳裏。
接下來是沈諾。“我不明白前輩的意思。”
小白冷哼。“你會不明白?”頓了頓又道:“我那傻女兒被****迷了眼不識你的真身,你當我也糊塗了嗎?你分明是神仙,卻說自己是凡人,是何居心?”
哐啷,是藥碗摔在地上的聲響。
我直直地推開門。“他說得是不是真的?”
沈諾與小白八成沒想到我會出現在這裏,一時都愕然地朝我望。
“你說啊!他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朝沈諾吼。
沈諾回過神,上前拉起我的手查看。“有沒有燙著?”
剛才沒留神,藥汁潑到手上濺出了個紅印。本來不曉得並沒什麼知覺,被他這麼一問,越發疼痛起來。“告訴我,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先看手。”他靜靜端著我的手,低低道。
這使我不安起來。抓著他的衣襟問他:“他講得不是真的,你不是神仙,對不對?你說啊!快告訴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