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沈諾垂下頭，輕聲道。
我晃了晃，撒開了扯著他衣襟的手，後退了一步，卻撞在半開的門上，左肩隱隱發麻。
我早該猜到了。
這般的姿容，將我迷得神不附體，一顆心巴巴得貼著他轉兒，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凡夫俗子？
超然世俗的眼光，得知我非凡人之身，仍然一派安然，沒有一絲惶恐、疑竇，欣然接受我不同尋常的身份。
甚至麵對師傅也沒有半分的畏怕，身中長目卻沒有性命之憂，這一切都不該出自於一個凡人。
恍然間我想起了那一日師傅看見他時那一句耐人尋問的“是你。”那****整顆心都係在沈諾的身上，並沒有多做推敲。如今想來英明如師傅必定一早識破他的身份，怕是為了不叫我太過難堪才不道破。他分明知曉我心裏對師傅的愧疚，縱然猜到師傅護我之心卻保不齊要迫使我回頭而拆穿他，遂狠了心迎向長目，好讓我不忍離開他。
我當真是被小白說中，被****蒙蔽，傻得離譜。
我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越想越疼痛得不能自己。歪歪斜斜得倒在門上。
沈諾走近我，輕輕抱住我，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妍兒，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原諒我。”他語聲中竟帶著乞求。認識他以來，我從未看見他示弱於人。他如今這般，又算什麼？
我抬手劃過他的眉梢，又不經意觸及他的額骨，仿佛我們還是相愛的夫妻。“為什麼要騙我？”
“妍兒，我…”
“噓。不要說。”我食指貼著他的嘴唇不讓他開口，深深地望進他的眼眸，用盡全力想看透他瞳孔下到底藏著什麼。他周身獨有的味道將我牢牢包裹住，我情不自禁地吻上他的唇。
“妍兒，不要離開我。”沈諾低沉的聲音似施了蠱一般，他亦低頭忘情地回應我。
我一怔，奮力推開他。
他沒站穩，生生退了兩步。我抬頭正對著他震驚的眼眸，那眸子中竟泛著悲傷。“我知道瞞不了你多久。總盼著你能知道我不是個無用的凡人，又怕你知道後離開我。想著若是能以凡人之身與你廝守一生也是好的。可終究，是不能夠的。”他語聲凝滯，似是哽咽。“連日來誠惶誠恐得為此擔憂，被受欺瞞你的煎熬。也好，乘此機會讓你知曉，也算讓我解脫這折磨。”他微微闔眼，像是真的忍受了多大的煎熬般。“我不是凡人，與你一般，承受天恩，位列仙班。沈諾也不是我的名字，我叫…”
“夠了！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我粗暴得打斷他。
再多得言語也掩蓋不了他欺瞞我的事實。我的心隨著他的謊言潰爛瓦解。我豁出真心來愛他，不顧神仙的身份，不顧天條立法，拋下忤逆疼愛我的師傅，最終得來的卻是一個可笑的騙局。他不是凡人卻騙我說是凡人，將我當成一個傻瓜玩弄。他步步為營騙取我的真心，一開始就設下圈套等著我落網。什麼富甲天下卻為人魚肉的可憐生世，什麼被生父利用強娶親妹的悲慘遭遇，什麼愛我憐我要一生一世嗬護我的諾言，不過是哄我入局編造的謊言罷了。我卻魔障般甘之如飴奉上一顆真心恨不得剖開它好讓他知道我有多愛他。直到現在，看到他悲戚的眼神，聽到他哀傷的話語，仍然想要抱緊他安慰他。我好害怕下一刻會不顧一切地原諒他。我隻有製止他，不讓他說出動搖我的話。
“妍兒。”他又喚我，上前試圖握住我的手。
我躲開。
他似乎被我傷到了，眼角的哀愁刺得我雙目生疼。
“你沒有聽見她說她不想聽，你還呆在這裏幹什麼？”小白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一隻臂膀緊緊將我摟住。“妍兒，乖，莫哭。有爹在，沒人能傷害你。”
我抬眼細細看他一張絕世的容貌透著數不清的憐愛，恍惚又想起那****鼓足勇氣向沈諾告白後，他環著我滿是情意得告訴我那原該是他說的話。那樣的情深看不出半點雜質，可是……
我一口咬向小白的臂彎，他吃痛將我放開。
我擦去唇角餘留的血跡，瘋笑道：“你又是誰！真的把自己當成我的爹爹了？要保護我？嗬！我不過是為了修為才來認你。你真是可笑，竟然也當真了。”
我如同一隻受傷的猛獸撕咬著一切潛在的危機，顧不得任何人的傷痛。“怎麼？傷心了？難過了？不敢相信了？我本性就是如此，乖張、貪婪、偽善。這樣的我你敢不敢接受？這樣的女兒你還要不要認？”
小白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越發好笑。“不要當心。現在我什麼也不要了。我原本是不配得到這麼多的。違逆天理，背棄師傅，這本該是我的報應。你們可以安心了，我什麼也沒有了。”
我退出房門，狂奔出他們的視線。
我終於什麼也沒有了，就像沈諾說的那樣。
終究，是不能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