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海輝試探道“將軍可是覺得,那位謀士所提諫言,略有不妥之處?”
“不錯。”林霄絲毫不否認的點了點頭“他於本將一策,說欲解龍城之困,不宜開倉,不宜免賦,隻需募民夫修城繕事即可。”
“不開倉,不免賦,唯築城修牆即可……”靳海輝略略思索了一番,兩條判官眉緊緊攢在一起,似是不得要領“將軍,請容靳某思慮一二。”
“不急。”林霄笑著坐到幹草上“先生慢慢思索便是,本將也不是急功近利之人,這欲速而不達的道理,還是懂的。”
林霄說完,又覺得差了些什麼,便又補充道“對了,本將聞此策後,不得要領,便問其,若是百姓不願歸治,又該如何。”
靳海輝一麵撫著鼻翼下的半條胡須,一麵問道“那他,是如何回複將軍的?”
“他回了本將兩個字,強征。”
“強征麼……”靳海輝臉上的疑雲更加濃厚了幾分“想必,將軍就是拿不準這二字,才想到讓靳某參謀一二的吧。”
“不錯。”
“將軍切稍坐……”隻見他話到一半,便低下頭去思索,林霄也倒不打擾他,反倒是饒有興致的坐在他對麵,這一來一去,牢房之中,便冷清了下來。
約莫又過了半個時辰,靳海輝忽然拍案而起,焦急道“將軍,這位謀士此刻身在何處?!”
“其人此刻正在本將軍中。”林霄看到他的反應,雖是沒有表現出什麼來,心中卻是一陣狂喜,為了掩飾此刻的心情,他連忙擺了擺手,淡淡道“先生莫急,究竟是何事,坐下再說又有何妨?”
“將軍,萬急!”靳海輝不但沒有聽從林霄的建議坐下,反倒是麵帶焦慮,沉身一拜“將軍,此人將軍若不予重用,也決不可讓他人尋去!”
林霄麵色一沉,聲音也冷下來幾番“先生的意思是,若不用之,便將其殺之?先生何出此言?”
“此人心清目明,見解獨到,行事果決,謀略心智更屬世所罕見!”
“何以見得?”
靳海輝麵色沉重“且容靳某為將軍詳解!此策,乍一看令人費解,其實不然,若是換做其他官吏,連同靳某也不例外,麵對此情此景,自然想的是以錢糧賦稅將百姓引回來,畢竟百姓本性如此,利害關係,他們分得清楚。”
“可跟著那位謀士的策略思索下去,靳某卻發現,眼前豁然開朗。”靳海輝說道激動處,語速便非常快,不過還好,林霄和宋剛都能挺清楚“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等為官者,身在官場,某盡人事,眼界自然也就局限於此,可若是將眼界放高些,便可窺得這人世間的規律。而這位謀士,便是看透了這世間一切利害。”
“開倉,免賦,解一時之困,留萬世之患。而修城繕事,不過是他為將軍找出最切實際的方式罷了,將軍甚至可以平整官道,哪怕是開鑿運河都無妨,這隻不過是一個讓將軍召回百姓,再將錢糧交到他們手中的由頭。”
“而強征之策,則更是令人欽佩。”靳海輝說道這裏,不由歎了口氣“此人不但通世間正道,更通千萬人心。隻是,若無戶籍,此事行之雖是不難,但事後整頓卻是不易,所以……”
靳海輝猛的一顫,麵色霎時間變得青白“所以,將軍便來找靳某了麼……偉才,偉才!”
連歎數聲“偉才”後,前一刻還意氣風發的晉陽令,此時卻頹然低下了頭,不再做聲。
林霄與宋剛相視一笑,悠悠道“林某冒昧,敢問先生,師承何處?”
“先師……先師並非名士,說來,將軍也不知其是何人……”
“世人皆以名師為榮,先生倒是獨樹一幟。”林霄站起身來,舒緩了一下筋骨,這幾日為養傷,他坐得已經夠多了“不過也對,我觀先生已是名士,自是不必再借名士之名。”
“將軍莫要再譏諷靳某,靳某不過是一剛愎自用的腐儒罷了……”
“我若求先生助我呢?”
靳海輝對此,隻得報以苦笑“將軍帳下有此等偉才,何須靳某這一庸人。想來,龍城府庫還尚未充裕到可養閑人之時。”
“本將無治世之才,也不敢自詡雙目可識得英傑,不過有兩件事事,本將卻是看得清楚。”林霄緩緩轉過身,背對著晉陽令,沉聲道“其一,先生確有才氣。其二,舍妹生性懶散,林某帳下,急需一員幹吏。何去何從,先生自決。剛兄,替我招待先生。”
宋剛看林霄推門而去,急忙問道“將軍欲去何處?”
“久聞晉王祠之名,如今到了晉陽,不去看看,豈不可惜?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