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星期二,下午三點三十分

下午三點三十分,我們剛好到達史蒂文森俱樂部的圓形大廳。馬克漢即刻叫人找來俱樂部的經理,秘密地和他交代了一些事情。那位經理聽完後就離開了,不一會兒又匆匆返回來。

“史伯斯蒂伍德先生正在房間裏,”經理告訴馬克漢,“我讓電工去測試他房間的燈泡,他告訴我房裏的先生正在寫東西。”

“房間號是多少?”

“三百四十一號。”經理有些忐忑不安,“這樣做不會影響到其他房間的客人吧,長官?”

“但願不會。”馬克漢用生硬的語氣回答道,“要知道,我們下麵的行動遠比你的俱樂部重要得多。”

“太嚇人了吧!”等經理走開後,萬斯隨即開口道,“恰恰相反,逮捕史伯斯蒂伍德並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們不應該稱其為‘犯人’,他的性質同犯罪學家隆布摩索在《犯罪者論》中定義的‘天生罪犯’完全不一樣--他是理智型的實踐主義者。”

馬克漢小聲嘟囔著,並沒有搭話。他在原地來回踱著步子,緊盯著俱樂部的大門口,十分焦躁不安。而萬斯則舒服地坐在一張椅子上,悠然自得。

大約過了十分鍾,希茲警官和史尼金出現在大門口。馬克漢將他們帶入一間小包廂,向他們簡要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他人就在樓上,”馬克漢說道,“我希望這是一次幹淨利落的行動,不會影響到其他的房客。”

“是史伯斯蒂伍德嗎?”希茲對此表示萬分驚訝,“這真讓人費解--”

“現在也沒時間讓你理解。”馬克漢打斷警官的話,“這次逮捕行動由我全權負責。你將獲得我的授權,如果你需要的話。還有什麼問題嗎?”

警官攤開兩隻手,滑稽地聳了聳肩。

“沒有問題了,長官,一切你說了算。”隨後又問道,“那個傑蘇怎麼辦?”

“繼續關押,他可是一名重要的證人。”

我們搭乘電梯至三樓。走廊的盡頭,正對著麥迪遜廣場的房間便是史伯斯蒂伍德的住處。馬克漢檢察官走在最前頭,臉上的表情緊繃繃的。

檢察官敲了幾下門,房門打開時,史伯斯蒂伍德愉快地向我們打著招呼,並將我們請進房裏。

“怎麼樣,案子有何進展?”他一邊說一邊讓過來一張椅子。

此刻在明亮的燈光下,他清楚地看見了馬克漢臉上的表情,然而這似乎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情緒,但我發覺他的動作開始僵硬起來。他那嚴峻而冷酷的眼神慢慢地掃視著在場的所有人,最後定格在萬斯和我的身上。他向我們點頭示意。

此時沒人說話,可我能感覺到,一出即興的悲劇即將無情地上演,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將參與其中,並且清楚地知道自己擔任的角色。

馬克漢不願再向前一步,堅定地站在原地。在他所參與的所有逮捕行動中,這次或許是最令他感到不快的行動了。他並非冷酷的人,對於眼前的這位凶手的不幸遭遇,他不會無動於衷。希茲和史尼金並排站著,隻待這位檢察官一聲令下便即刻展開逮捕行動。

史伯斯蒂伍德遊移的目光最終落到檢察官身上。

“您有什麼事,長官?”他的語調平和,不帶有絲毫的顫音。

“很抱歉,史伯斯蒂伍德先生,你得和這兩位警官走一趟。”馬克漢語氣堅定,微微頷首,轉向希茲這邊,“因為謀殺瑪格麗特·歐黛兒的凶手正是你。”

“咦?”史伯斯蒂伍德微微挑起眉毛,“難道你們--發現了什麼線索嗎?”

“還記得貝多芬的‘行板’嗎?”

史伯斯蒂伍德頓時沉默不語,隨後作出無奈的表情。

“果然不出所料,”他悠悠地說道,嘴角露出一抹悲情的微笑,“尤其是在我想方設法要拿回那張唱片而遭到你的阻止之後。但賭博最後的勝負永遠無法預料。”他斂起笑容,神情嚴肅地說道:“您對我已經夠仁慈的了,長官,從未將我歸入凶手的行列。作為對您的仁慈之心的回報,我要老老實實地把真相告訴您,此外別無選擇。”

“無論你有怎樣的動機,都不能赦免你所犯下的罪行。”

“你認為我這樣做隻是為了尋求減輕刑罰嗎?”史伯斯蒂伍德的反問中盡含輕蔑的語氣,“我可不是幼稚的小學生。我當然清楚自己將會付出怎樣的代價。可在權衡利弊之後,冒險仍然是值得的。這無疑是一場亡命的賭博,可我對自己孤注一擲所招致的失敗從不會有任何怨言。何況我已經別無選擇了。如果我不去冒險賭一把的話,任何情況都無法減輕我的苦痛。”

極度的痛苦扭曲了他的麵孔。

“馬克漢先生,那個女人向我提出了我根本無法做到的事情。她不僅榨幹了我的金錢,還想要獲得受到法律承認的地位和名望--這可是要借助我的家族姓氏才能得到的榮耀。她逼迫我離婚,從而成為我的合法妻子。一個女人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我不知道你會有怎樣的感受。我深愛著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們。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可如果我答應了這樣的要求,那我的人生將被徹底毀滅,我所擁有的一切也將化為烏有!而這一切都隻是為了滿足她那瘋狂的欲望!所以我拒絕了她。她威脅說要把我們的事告訴我妻子,並將我寫給她的信公之於眾,目的就是讓我身敗名裂!如此一來,我的家庭、事業都將不複存在!”